蛋蛋之塔

一覺醒來，火堆裡的柴枝所剩無幾，清涼如水的夜色斜斜地照進山洞裡，就著小火微弱的光芒，把粉髮少女的影子拉得很長——

偌大的山洞裡只有少女一人。

她坐起身揉揉眼，瑟縮了下，攏緊身上灰黑色的寬大披風，左顧右盼才發現山洞裡只剩下她一人，不禁失落地垂下腦袋瓜。

昨天她都暗示多少遍了？他不僅半點表示都沒有，還直接丟下她一個人了﹗果然對他來說，不打直球是不行的。

她托著腮幫子嘆口氣，盯著只剩下幾簇星火的柴枝，陣陣襲來的飢餓感倍添寒意，就在她考慮要不要去摘些野果充飢，或是先撿些柴火驅寒之際，才驚覺自己已有許久沒碰這些活兒了。

自從一年前跟著他離開木葉，過著四處流浪的生活起，他總是把所有該做的都做了，連看見柴火快燒盡似乎也是第一次。

……嗯，要是他記得撿柴枝，再打隻山雞回來，她就寬大地原諒他算了，即使他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——

「妳在發什麼呆？」

粉髮少女轉頭看著黑髮少年臂彎裡抱著幾根柴枝，提著一個跟他表情打扮都不相襯的印花蛋糕盒，不禁怔住了。

黑髮少年臉上清冷不改，走近少女身邊，把盒子遞給她，「拿著。」說完便俐落地把柴枝放好，噴出一口小火焰燃亮了火堆。

即使以佐助的腳程，到鄰近的小鎮一來一回至少也要花上四小時，再說那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，要張羅一個蛋糕絕不是易事。

瞬間整個山洞溫暖如春，少女眨了眨眼，努力不讓感動的淚水落下，放下蛋糕盒起身走到少年面前，笑盈盈地伸出手，「佐助君，禮物呢？」

「……」

大概是習慣了他的省略號反擊，少女已經完全不會受到打擊，甚至可以自得其樂地把那堆省略號擅自理解成同意或反對，再振振有詞地說下去﹕「你這樣可不行哦﹗說那蛋糕就是生日禮物這麼小氣的話，宇智波之名可是會哭的﹗」

「……」還扯上宇智波之名了。

「身在荒山野嶺，我就不向你討要什麼了，可至少也要摘朵花——」

少年從容地從衣內取出一朵粉色小花，插在少女髮上，淡淡道﹕「生日快樂。」

少女張大了嘴合不攏來，還沒來得及反應，少年已轉身擺弄著蛋糕，就著明亮的火光，她清楚地瞧見少年泛紅的耳背，摸了摸髮上那朵柔軟的花，她不禁傻傻地笑開了。

眼角瞥見她那副傻模樣，少年不禁輕輕搖了搖頭，一朵花就高興成那樣，真正的生日禮物是不是不用拿出來了？

少女吹熄蠟燭，輕閉眼睛，雙手合十，許願的表情十足認真。

「許了什麼願？」少年淡淡地問。

少女臉上泛起兩朵羞怯的紅暈，搖搖頭道﹕「很普通的願望而已。」許願要跟佐助君永遠在一起這種話，如今她已說不出口。

從十二歲到十九歲，兩人的關係從伙伴變成敵人，又從敵人變回伙伴，分別兩年後閃電般發展成戀人關係。即使人生只過了短短的十多年，櫻卻比大多數人都更體認到人生無常這道理，那些十二歲時能毫無顧忌說出的話，長大了反而無法輕易宣之於口。

不過就算人生有多無常，她也早已下定決心珍惜兩人在一起的分分秒秒。

少年輕輕嗯了一聲，似是對她許了什麼願不感興趣，少女由始至終都沒注意到他眸底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。

雖然沒打算告訴他自己的願望，但他無動於衷的態度還是挺讓人鬱悶的，她擰了擰眉，報復性地把一大片奶油蛋糕餵進他嘴裡﹕「佐助君啊，蛋糕是你買的，第一口不給你吃似乎說不過去。」果然，下一秒就看見他眼裡生出無法克制的厭惡，她不禁噗地笑出聲。

她的笑容太燦爛，佐助睨一眼，沒說什麼，只把一口蛋糕塞到她嘴裡，倒是她猛然合上嘴的模樣取悅了他﹕「嗯，味道不錯。」

他眼裡閃著毫不掩飾的揶揄，少女大著膽子，眼明手快地回餵一口﹕「既然不錯就繼續吃，我是個能同甘的少女。」

嘴裡的味道實在太膩味了，可少女微揚著嘴角一副小人得意的模樣，忽然就讓他默默吞下了那口令人不適的味道，眸光不自覺溫柔了幾許﹕「我比較喜歡看著妳吃。」

少女瞬間棄械投降。整個蛋糕就那麼傻傻地被人一口一口餵著吃完了，也還沒從那帶著寵溺的笑意裡回過神來。當佐助開始收拾紙盒，她心滿意足地打著飽嗝，單手拉住人家靠進人家懷裡，舒服地瞇起眼。

「說起來，去年生日是在木葉過的，那時候想都沒想過今年的生日會在山洞裡過呢。」

「跟誰過的？」

一陣睏意襲來，少女打了個呵欠，肆忌憚地把頭枕在男人盤起的腿上，慵懶的語氣帶著緬懷﹕「跟鳴人，佐井，還有老師一起過。那是我的十八歲生日，老師還特意請我去喝酒，說女孩子還是稍微會喝點酒比較安全，我喝了兩杯就醉了，鳴人那傢伙也是，後來老師和佐井拚酒拚到天亮……」

喝酒？天亮？

少年聽到關鍵詞，黑眸不禁微微一瞇。

「嗚，好痛﹗」

腦袋瓜忽然被敲了一記，少女痛得瞌睡蟲跑了一半，委屈地抬頭瞪著兇手道﹕「佐助君幹嘛亂打人？」

「手滑了。」他臉不改色地道。

看著他認真的表情，少女疑惑地揉了揉腦袋瓜，她似乎沒做什麼討打的事，可是……這手是要怎麼滑，才能這樣快準狠地敲中她的腦袋啊？

他輕撫她的髮，道﹕「下次帶妳去更好的地方。」至少要帶她去有在賣紅豆丸子湯的小鎮。

也就是說，明年的生日還會在一起啦？

少女唇角彎了彎，眸裡掩不住的笑意比火光更亮，「今天是十九年以來過得最幸福的生日，因為佐助君就在我身邊。」

少年似是受到感染，閉著的唇鬆動了些，緩緩彎下身迎上了少女的笑顏，火光裡兩具身影合而為一，再也分不清彼此。

交疊的身影久久才分開，少女滿足地蹭了蹭少年的腿，輕閉上雙眼，「佐助君，謝謝你回來了。」

歡迎你回到木葉，回到我身邊，也回到這光明的世界——

少女咶噪的聲音漸漸變低，不一會山洞裡只餘下柴火燃燒的噼啪聲響，少年凝視少女的睡顏半晌，從衣袋裡掏出一隻小巧的戒指，輕輕套在少女左手的無名指上，向來清冷的瞳眸在火光映照下泛起幾分暖意，輕聲說道﹕

「不客氣，還有，如妳所願。」

fin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