蛋蛋之塔

        佐助和重吾穿越木製的旋梯，前往城堡的地下深處，吱吱呀呀的聲音在一片漆黑中迴盪著，組成一曲詭異的調子。

        佐助的寫輪眼能在黑暗中視物，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之於他與白天無異。

        重吾沒有像佐助般驚人的瞳力，小心地跟在佐助身後，總算順利穿過長長的暗道。

        暗道的盡頭是一個密室，雖然不是第一次隨佐助來此，重吾看到那扇熟悉的銅門，還是禁不住心中微顫。

        佐助抓住銅環象徵式地敲了兩下門，便推門而入。

        陰暗的密室裡坐著三個人，重吾看不到三人的容貌，卻清楚地感覺到來自他們的銳利逼視，沉凝的氣勢壓逼而至，教他幾乎透不過氣來。

他恭敬地行了一禮，道﹕「重吾向三位長老大人問好。」

        一雙幽深的紅眸直視三人，佐助神色平靜，看不出半點喜怒之色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你該很清楚我們找你來所為何事。」坐在三人中間的那人開口，低沉的男性嗓音聽不出年齡，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。

        佐助挑眉道﹕「如果你們想說娶了雪影的諸多好處，我看可免了。這番話我沒聽過一千次也有一百次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一把尖細的男子嗓音響起，來自右首的男子﹕「你既然明白當中利害，該很清楚要讓音之國的國力更強盛，雪影會是你極大的臂助。今天是你出發到雪之國參加聚會的日子，我們的意思是要你把握機會與雪影成其好事，再將春野櫻送返木葉。」

        佐助嗤的笑出聲來，眼底卻無一絲笑意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你在笑什麼？」坐在左首的女尖音怒問。

        「只是覺得好笑。剛才的對話要是教旁人聽了，只怕會以為三位才是音影。」佐助淡嘲道。

        「要是沒有我們，你哪能攀上音影寶座？」左長老冷冷地道。

        三人是前音忍村的長老，是隱身在大蛇丸背後的幕僚。大蛇丸死後，三人不甘音忍村就此沒落，遂找上佐助，看準佐助亟欲復興宇智波一族的野心，藉由他的智慧忍術，以及名門宇智波一族的出身，共同創立音之國。

        佐助提供自身的才能，三人則提供前音忍村的長老號召力，讓一眾村民集結起來，在互惠互利的前提下一直合作愉快。三年前佐助沒有依循他們的指示娶雪影冰月為妻，執意要娶無勢力背景的春野櫻，雖然後來火音兩國結盟也帶來一定的利益，但始終比不上雪之國的查克拉甲冑和有利的地利位置吸引。自那時起，他們便對佐助產生不滿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已給你們約定的地位及權力，可沒答應過讓你們干涉我的私事。」佐助淡淡地道。

        「身為音影，你的婚姻就是音之國謀取最大利益的工具。更何況我們最初相中你，宇智波一族的血統是最主要的因素，我們需要宇智波一族的繼承人，也給了春野櫻整整三年的時間，她還是一無所出。撇開國家利害這點不說，難道你不想為宇智波一族留下血脈？將春野櫻送返木葉，娶雪影冰月為妻，對你對我們對音之國都有百利而無一害。」

        重吾暗暗吞了口口水，薑是老的辣，右長老直刺入問題核心。佐助是宇智波一族碩果僅存的繼承人，而小櫻當上音影夫人已有三年，卻未能為佐助誕下一兒半女，她的生育能力備受質疑。既然長老們察覺到這個問題，佐助不可能一無所覺。佐助會不會為了復興一族的目標而有所動搖？這點連他都不敢確定。

        好看的唇角揚起嘲諷的弧度，佐助平靜地道﹕「三年前我已說得很清楚，我宇智波佐助還未淪落到要靠女人起家的地步。我會靠自己的實力開擴音之國的版圖。至於我的妻子能不能生，不勞諸位費心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一雙紅眸迸射出嗜血的光芒，在一片漆黑中顯得格外駭人，他緩緩地道﹕「一天我還是音影，音影夫人只會得一個，就是宇智波櫻。你們接受得了最好，接受不了盡可將我扳下台去，我隨時候教。醜話說在前，衝著我動手無任歡迎，要是敢動我的人，我會讓你們後悔生在世上。」

        想不到冷靜的佐助會直接宣戰，重吾不禁一驚。

        小櫻曾兩度遇襲，要是不幸逝世，最大得益者固然是雪影，而三長老也是難脫嫌疑。

        佐助既然不願與小櫻離婚，自然無法與雪之國聯姻，要是小櫻從此消失，正好遂了三長老的意願，難怪佐助會起疑。

        「話已至此，沒必要再說下去。我們的想法恰好與你相反，能當上音影的不止你一人，當年能將你扶上音影之位，要將你扳倒也非難事。雪之國的聚會是我們給你的最後機會，希望你能好好把握。」

隨著中長老淡淡而下的總結，會面以不歡而散收場，音之國的內戰也正式在不見天日的密室內生根發芽。

        灰濛濛的天際飄降著綿綿細雨，小櫻坐在床上，怔怔地看著透明的細絲密密地斜織著，糾纏而後分開，周而復始。

        失憶後待在音之國也有幾個月，除了氣候偏冷外，她發現這兒雨雪多，天空甚少有晴藍的時刻。

        她下意識摸了摸冰冷的枕伴，感覺不到熟悉的氣息，秀眉不自覺地攏起，絲絲寒意隨著雨絲滲入骨髓裡，教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。

        三天前佐助溫柔地抱了她之後，她一覺醒來，便從夕子口中得知佐助遠行的消息。

        想想也真好笑，她這個妻子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丈夫去向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 她嘗試向夕子打聽佐助的行蹤，夕子的回答是意料之內的不知道。這次佐助倒是難得誤算了。即使夕子不說，她也知道他的去向。那天她在書房外面已聽到佐助和雪影的對話，他到雪之國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 她不曉得他們的相處形式是否從一開始便是這樣，一切消息都是經過過濾才流進她耳裡，而她只能被動接受。

        沒有他在身邊，黑夜竟是如此之長，如此之冷，只要一閉上眼睛，腦海便會自然而然浮起他淡笑的俊美容顏，有如魔咒般揮之不去，令她難以成眠。

佐助已許下承諾，說不會讓那女人的狼爪伸向他，她該相信他，但想起雪影無可挑剔的美貌，算計的眼神，輕喚「佐助君」時的溫柔表情，她的心就愀得緊緊的，緊得幾乎要窒息。

每當佐助君自她唇舌中吐出，那是全然不同的節奏，裊裊從心底升起，輕柔的、纏綿的奏出綺麗的音色——

Sasuke kun

唯有這個稱呼，她想獨佔一輩子。

咚咚的敲門聲響起，打斷了小櫻混亂的思緒。

香磷和水月走進房間，前者眼角瞥見打開的窗扉時，搶上前關窗，皺眉道﹕「天氣這麼冷，怎麼不關上窗子？」

小櫻淡淡一笑，輕聲道﹕「無聊想看雨而已。」

香磷打量著小櫻眼底的黑色陰影，擔憂地問﹕「妳沒睡好？」

小櫻沒有回答，反問道﹕「佐助君到雪之國去了？」

香磷美艷的臉龐浮上訝色，問道﹕「妳怎麼會知道？」

「那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他不想讓我知道。」小櫻一笑，笑容中含著淡淡的苦澀。

「佐助不說是因為……嗚﹗好痛﹗香磷，妳在搞什麼？」水月慘叫一聲，彎下腰捧著疼痛不已的腳直跳。

「小櫻，佐助之所以不說，並不是不重視妳，相反是太重視妳，為了保護妳，他才會選擇不說。」香磷一臉溫和，好像剛才狠狠踩了水月一腳的人不是她。

不說是為了保護她？

他說不會再有下次的溫柔笑臉，與趕她出書房時的冷酷臉龐在腦海中重疊，小櫻的心不禁亂成一團。

香磷瞧見她半信半疑的表情，想起佐助臨離去前的囑咐，美麗的臉龐露出一抹深思的表情——

聽畢重吾所述的三長老的警告後，香磷扶了扶眼鏡，眸光瞟向佐助，很故意地問﹕「那我以後是不是要叫雪影作音影夫人了？」

香磷的話換來佐助冷冷的逼視，後者淡淡地道﹕「音影夫人只有一個，就是妳從一開始就沒叫她作夫人的那個。」

香磷又是一笑，早就猜到佐助不會因三長老的逼迫而丟下小櫻，這樣才配當上她曾暗戀過的對象。

「佐助和小櫻夫人還未有孩子，這是三長老最不滿的一點。」鷹小隊的成員比親人還要親，重吾說話也就沒有顧忌。

香磷神色微微一動，見佐助朝自己輕搖著頭，也就沒有說話。

「三長老的忍耐已到達臨界點，不過在找到能代替我的人之前，他們暫時都不會有所動作。」

「佐助懷疑曾兩度襲擊小櫻夫人的兇手就是三長老。」重吾嘆道。

「三長老？的確他們一直視小櫻為眼中釘，但我始終覺得雪影是最可疑的。」出於女性的直覺，香磷打從心底討厭雪影冰月。

「雪影和三長老都有可疑，也有可能兩者都有參與其中。不管是誰幹的，最好別讓我找到證據，不然……」一雙黑眸沒有絲毫溫度，薄唇勾起冷意，佐助沒有把話說完，卻已足以讓香磷等人想像到那人的慘澹下場。

森寒的冷意自香磷等三人的腳底冒起，心中同時慶幸自己並非與佐助為敵。

「我到雪之國做客的數天，音之國的大小事務由重吾打理，至於小櫻的安全就由香磷和水月負責，雖然三長老不會笨得在城堡內公然動手，不過小心點總是好的。」

水月見佐助一直皺著眉，笑著保證﹕「就算香磷在旁礙手礙腳，我也不會讓小櫻受傷的，你放心到雪之國去好了。」

「誰礙手礙腳了？混蛋水月﹗」香磷氣得直跳腳，衝過去就是一拳，水月順勢接過再還擊，兩人隨即拳來腳往的扭打成一團。

佐助和重吾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，亦無半分勸解之意，似是司空見慣。

重吾見佐助眉心的摺痕仍未平服下來，安慰道﹕「佐助，放心。有我們在，小櫻會好好的。」

佐助搖了搖頭，眼底閃過一絲決意，緩緩道﹕「她必須好好的。」

回想逐漸淡去，香磷看著神色萎頓的小櫻，想起佐助出發前罕見的憂形於色，一個念頭從心中掠過，她捉住小櫻的手，道﹕「要不要到雪之國去？」

小櫻愣住，顯是想不到香磷會這樣說。

水月也嚇了一跳，罵道﹕「妳瘋了？佐助不會同意的﹗」

「誰說佐助不會同意？他要是見到小櫻，感謝我都來不及呢﹗有我們一路護送，不會有問題的。」香磷朝水月扮了個鬼臉，轉向小櫻道﹕「小櫻，妳也想見佐助對不對？」

「想。」當肯定的答案衝口而出，小櫻不禁微怔，內心的疼痛不會說謊，她驚覺想見他的心情竟是如此強烈。

不再費心思考今後會如何，她只想抓住眼前此刻。

她好想他，好想見他。

        經過一天的路程，小櫻、香磷和水月平安地抵達雪之國。

        一片又一片的雪瓣在空中飛舞，宛如羽毛般輕緩落下，落在小櫻的手心裡，化為透明的水滴，轉瞬無蹤。

        觸目所及都是一片白茫茫，連天色也是深深淺淺的灰白，白得純淨，白得耀眼。

        小櫻呼出一口白霧，攏緊白色的長袍，纖細的身軀在風雪中微微顫抖著，使她不禁有點想念起佐助溫暖的懷抱來……

        小櫻伸手拍了拍臉頰，拍去腦中的綺念，俏麗的臉龐浮上兩朵紅雲，雙腳踩在軟綿綿的雪地上，彷彿踩在雲端上，說不出的寫意。

        失憶後首次光明正大的步出樊籠，來到美麗如斯的白色之國，想到很快便能見到佐助，小櫻抬頭看著廣闊的天空，深深吸了口氣，嘴角逸出一抹笑，連耳邊呼嘯的風聲也彷彿化成動人的樂章。

        在雪之國忍者的帶領之下，小櫻等三人來到一座白色的碉堡，在大廳等候他們的是美得驚人的雪影冰月。

        「想不到音影夫人會大駕光臨，有失遠迎還請見諒。」冰月優雅地微笑，明媚的藍眸蕩漾著自信的水波。

        冰月的微笑看來無懈可擊，好像真的非常歡迎他們的到來，令小櫻禁不住佩服這女人深沉的城府。

        人長得再美也好，嘴角含著沒溫度的笑，也是挺礙眼的。

香磷的嘴角抽了抽，每次看見這個做作的女人，她的胃液便會在胃裡翻騰，就不記得醫療包包裡有沒有放進胃藥，等兩個女人寒暄完了，要吃一顆……不﹗兩顆才行。

        她的視線與水月微一相觸，在水月眼中看見相同的厭惡，對於首次達成共識，兩人不無感動。

        「冰月小姐客氣了﹗佐助君在哪兒？」小櫻懶得跟冰月作戲，一開口便單刀直入。

        「夫人是來找佐助君的啊？他正在跟各國代表交流。佐助君工作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，不知夫人是忘了還是不知道？」

        冰月微妙的驚訝表情沒有半分惡意，可是當中的諷刺小櫻卻聽得分明，「忘了」是諷刺她的失憶，一個什麼都不記得的女人怎會了解自己的丈夫？

        這女人一而再、再而三地侵佔她的專有稱謂權，真的把她給惹毛了。

        冰月要是以為她宇智波櫻是好欺的軟柿子，就大錯特錯了﹗

        小櫻綻出一抹如花笑靨，輕柔地道﹕「可是我每夜到書房找佐助君，他都沒有半點被打擾的不耐煩，還要我陪著他。謝謝冰月小姐的提醒，妳不說的話，我還真不知道，以後我會多注意的。」天天跟佐助這傢伙拌嘴，她的嘴上功夫倒是長進不少。

        冰月的眼神掠過一抹驚訝，艷麗臉龐上的淺笑仍是一樣動人。

        她一直以為小櫻是弱不禁風的貓兒，想不到倒是比想像中嘴利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佐助君這麼年輕就當上音影，真的很不容易，普通女人當上音影夫人只會拖累他。要是他的背後有一個與他身份相若，懂得為他分擔國事的女人，他會輕鬆得多。」

        小櫻微一皺眉，淡淡地道﹕「冰月小姐認為佐助君的價值就只在音影的身份上？什麼身份相若、分擔國事，佐助君需要的不是一個盟友或軍師，而是一個妻子。我能給他的，遠比這些東西來得矜貴。」

        小櫻氣得火冒三丈，她討厭冰月用談交易談貨物的口吻談論佐助，佐助下半輩子要是跟這個利慾薰心的女人在一起，永遠都不會快樂的。

        單是為了這點，她就不能退縮，不能讓步，更何況她本來就不願意將佐助讓給別的女人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很好奇夫人能給佐助君的，到底是什麼千金難換的好東西。」冰月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，她不相信小櫻能為佐助帶來更多的利益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能給他幸福啊。」小櫻綻出一抹清甜的笑，清麗的臉龐透著一股英氣，光彩照人。

        「幸福？」冰月笑著搖頭。小櫻比想像中更不堪一擊，這種笨女人根本不配當她的對手，適才的留心倒是多慮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告訴妳，我根本不稀罕當什麼音影夫人。在我眼裡，佐助君不是音影，只是我的丈夫。我會給他愛和幸福，這些東西遠比妳能給他的矜貴。他是我的，我不會將他讓給任何人。要是有人在覬覦我的丈夫，我只能說句抱歉，這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他。」

        噼嚦啪啦的把話說完，一直積壓在小櫻心頭的巨石被移開，頭上是一片朗朗的藍天，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。

        從前那個總是為聯姻利益等字眼發愁的她真是個蠢材。就算佐助真是為了國家利益娶她，只要她真的愛他，能給他幸福，那麼又何須自卑何須介懷？

        她愛他，不會將他讓給別人。為了他，她甘願披上盔甲戰鬥，絕不退縮。

        清亮的藍眸閃過一抹陰狠之色，冰月緊握著拳，臉上的明媚笑容已歛去，顯是想不到小櫻會這麼難纏。

        香磷和水月見小櫻大勝，心情之暢美真是難以形容，要不是為了音之國的邦交著想，早已忍不住鼓掌叫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 忽然，一道熟悉的低沉男聲自身後傳來，小櫻不禁渾身一顫，下意識屏住呼吸。

        「小櫻，妳未免對冰月小姐太失禮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