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

 

在一陣輕微的搖晃中,櫻悠悠轉醒。

她似乎不是趴在床上,微微的顛簸中,微風輕撫,樹葉的沙沙聲彷彿就在耳邊響起,清澈撲面的涼意讓她瞬間回過神,旋即發現自己赫然身在野外。

她正趴在別人背上,那人步速很快,卻一直保持著穩定的節奏。就憑著這份體貼,還有掌下熟悉的溫暖觸感,她不用思考也知道是誰。

半夢半醒之間,她打了個哈欠,下意識摟緊少年頭頸,把臉貼在他的背上蹭了蹭。夜風輕輕吹過,少年的長髮隨風舞動,微濕的髮絲掃過臉頰,撩得她的鼻子發癢。

這氣味……不是旅店裡的洗髮精香味麼?寧次君洗過澡了?

「醒了?」

黑髮少年沉穩的聲音響起,飄遠的心思瞬間被拉回,摟緊對方的雙臂僵了僵,少女臉上不禁微微有些發燙,也幸虧少年背對著她,看不見她的表情。

今夜他終於回來了,少女也說不清這種安心的感覺從何而來,甚至說不清到底是不是安心。自從失明開始,第一個找到她的是他,安頓她照顧她的是他,給她依靠卻固執讓她自立的是他……日向寧次,少女不自覺在心底默唸這個名字。明明之前還是個單獨同行久了也會覺得有些尷尬的人,但等待他的這幾天,她竟然真的開始擔心自己會被丟下。也許是因為害怕,那些平日並不重視的練習,她做得格外刻苦認真,雖然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看她一眼。

如今她終於又靠在他背上,她不覺笑了笑,剛剛的緊張盡數褪去——

「寧次君,你回來了。」

對於他要獨自執行什麼任務,她不想過問,而他此刻步履平穩呼吸平順,顯然沒有受傷,她不禁鬆了口氣。

「放心,我沒有受傷。」寧次彷彿知道櫻心中所思,看了放著低溫容器的忍具包一眼,眸光一閃,道﹕「事情有變,不得不盡快回木葉。我回到旅店已是深夜,見妳還在睡覺,就背起妳趕路了。」

要趕路還特地先洗澡,寧次君這幾天執行的任務一定挺辛苦的。

「我還是自己走吧。」櫻示意寧次放她下來。

「妳的燒還沒退,再睡會兒,到了木葉我再叫妳。」寧次溫言道。

這幾天櫻獨自待在旅店裡,眼睛又看不見,夜裡睡不安穩,一點風吹草動便驚醒。她也真的累了,聞言也不堅持,趴在寧次背上,半晌便沉沉睡去。

 

 

回到木葉已是早上,寧次喚醒自己的時候,櫻第一次對返回木葉這事感到抗拒,在旅店她也承受過不少異樣的目光,但木葉是她的成長之地,要是在這裡也要面對眾人的憐憫,她沒有自信可以照單全收。

寧次仔細琢磨著少女的表情,握著她微涼的手,道﹕「我有急事要辦,沒法先送妳回家,妳可以在這裡等我嗎?」

這是回到木葉不得不面對的現實之一——要是沒有寧次在身邊,她一定無法熬過眼睛看不見的這段日子,可是在鐵之國搜尋她的蹤跡,救了她並照顧她,這不過是綱手對寧次下達的指示,優秀的寧次做事向來周全,這對他來說不過是任務的一部分,雖然他說過會慢慢教她學習自理,直到她能照顧自己,但她也不是寧次的誰啊,又怎麼可以在平安歸來後還給他添麻煩呢?

想到這兒,少女鬆開了少年的手,微笑道﹕「寧次君去吧,我會等你的。」

少年把少女帶到樹蔭之下,讓她安坐在長椅上,又說了句「很快回來」才轉身離去。

才幾分鐘過去,她卻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——

櫻的四感比初失明時更加敏銳,即使來往的行人沒有說話,她卻能感覺到這些人在經過她面前時,呼吸總會突然變得急促。

感覺到自己的呼吸紊亂起來,櫻緩緩吸了口氣,跟自己說這才是開始,絕不能認輸。

櫻垂頭嘆了口氣,忽地一把熟悉的低沉男聲從身邊傳來——

「怎麼了?」

櫻站起身,搖搖頭表示沒事,把話題帶開﹕「事情辦好了?」

寧次牽起櫻的手,往來路走去,淡淡道﹕「辦好了。我先送妳回家,明天早上再帶妳到醫院……」

「明天?」櫻呆了呆,腳步不自覺一頓。

「妳的眼睛需要檢查。」寧次解釋道。

櫻猶豫了一瞬道﹕「寧次君,我們平安回到木葉,其實你可以不用——」

「如果,」寧次難得打斷別人的話,她看不見他微微有些改變的表情,只覺得他的聲音有些沉也有些急促,想抽出手,卻被緊緊握住,「妳不願意的話……」

少女輕抿著唇,心裡失落,也莫名有些慌,但她不敢開口,生怕自己無端生出的依賴會給對方帶來困擾。

「在想什麼?」敏銳地察覺到他語氣帶了幾分笑意,儘管看不見,少女還是錯愕地抬起頭,那雙空洞的眼睛倒是一瞬間讓寧次冷了表情,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和,「你不會是累贅,也不會是負擔,櫻,」清風緩緩吹過,似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,飄來的嗓音在她耳畔呢喃,「我永遠都不會那麼想,否則我何必一直在妳身邊。」

不會是累贅,也不會是負擔——

握住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,櫻分明感覺到眼眶裡有濕意,可如今的眼睛要流淚也很困難。那麼一想,她伸手要擋住自己的眼睛,已經有人更快伸手輕輕撫過她的眼皮。

自從眼睛看不見,她想要再次看見的東西多如繁星,卻遠沒有此時此刻的渴望來得強烈——

寧次君此刻的表情是怎樣的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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