蛋蛋之塔

     濃密的樹海隔斷了陽光，整片森林籠罩在灰濛濛的霧氣中，四周涼風徐徐，除了幾聲尖細的鳥鳴，空氣裡充斥著寂靜的森冷，透出一股陰鬱的死亡氣息。

     佐助想不到在有生之年會再次踏足這中忍考試場地。

     他用力握了握拳，深吸一口氣，壓抑住快要溢滿胸口的憂慮，情緒瞬間恢復冰雪般的冷靜。在追蹤鳴人的時候，他忽然接到由鼬的烏鴉帶來的緊急通知，那是來自兜的挑戰書。

     他這才驚覺牢房的鑰匙被小櫻偷走了。小櫻逃走後，不幸落在兜手中。兜在信中要求他必須單獨前往死亡之森，才會將小櫻還給他。

     得知小櫻被擄走的剎那，他的腦海一片空白，幾乎無法思考。他已無法冷靜地追蹤鳴人，只好將這重任交給鼬，並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死亡之森——他與大蛇丸的初見之地。

     說這兒是改變他一生的地方也不為過，若沒有遇上大蛇丸，也許他不會離開木葉，離開七班，離開小櫻……

就在這兒，他被大蛇丸施加了咒印。當咒印發作，痛苦難當時，給他安慰的是小櫻。在他進入咒印狀態，徹底失控時，緊緊地抱住他，讓他恢復理智的也是她。

三年後，兩人再次相遇，當他被復仇蒙蔽雙眼，無法看清眼前真實時，幫他撥開迷霧，給他滿滿的愛的也是她。

教他如何沒有她？

     佐助緩步走進森林之中，雙眸由黑轉紅，用寫輪眼細心地觀察四周的環境，不久他便找到倒臥在大樹上的小櫻。

     佐助閉了閉眸，平緩急促的心跳，再睜眼，雙眸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。

     他一躍而起，跳到大樹上，將昏迷的小櫻一把抱起——

見雛田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，鳴人心頭大震，心房如同被割了一刀般難受。

鳴人發出一聲憤怒的狂吼，掌心聚集強烈的風暴，擲出螺旋飛鏢。

一陣刺耳的磨擦聲響起，四名屍人抵擋不住高速旋轉所產生的巨大撕裂力，轉眼化成灰燼。

鳴人衝過去一把抱起雛田，急道﹕「雛田，妳還好嗎？」

「……鳴人……你沒事就好了。」蒼白的小臉掀起一抹欣悅的笑。

「雛田，為什麼要為我擋下那一擊？」鳴人心中一緊，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，像是只要閉上眼就不會再睜開似的。

「我喜歡鳴人……好喜歡好喜歡……我一定要保護鳴人……」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跟鳴人說話，雛田鼓起勇氣，微笑著向鳴人表白。

感覺懷中纖弱的嬌軀越來越冷，鳴人的心痛得難受，一股強烈的恐懼佔滿了他的心房。

他不確定自己喜不喜歡她，只知道他不要她死，他要她好好活著。

「雛田，振作點﹗等妳好起來，我才會告訴妳我喜不喜歡妳。若想知道我的答案，妳就給我好好活下去，聽到了沒有？」鳴人大喊。

「鳴人……」雛田吐出一口鮮血，喃喃地喚著鳴人的名。

「雛田，不要死——」

鳴人正值絕望之際，一把低沉的男聲忽然響起——

「鳴人，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候呢﹗」

鳴人一震，回頭一看，又驚又喜地叫道﹕「卡卡西老師，佐井﹗」

     站在佐井和卡卡西身後的，是一名美得令人窒息的女子。

     「妳沒事就好了，婆婆……」鳴人激動地叫道。

那天晚上，他和雛田聽到火影辦公樓傳來的撞擊聲和慘叫聲，以為綱手已遭遇不測。

一頭金色長髮在風中飛揚，女子絕美的臉龐露出一抹自信的笑。

「這一切都是佐助的功勞，等一下再仔細說。鳴人放心好了，我不會讓雛田死的。」

     空氣凝住不動，彷彿有什麼東西順著綻開的皮肉，鑽進他的身體裡，擠得他的胸口快要爆炸開來。

     此刻他的感官無比清晰，連微弱的空氣流動聲，她的每一個呼吸、每一下心跳都清晰可聞。一顆晶瑩的淚珠沿著她的粉頰滑下，微乎其微的響動撕扯著他的耳膜。

     低嘎的鳥鳴聲，涼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，似遠還近的傳來——

     混沌的意識被拉回現實，他散渙的眸光輕而緩地從刺進他腹部那柄染血的苦無，顫抖泛汗的纖手，移到那雙帶著決意和悲傷的美麗碧眸。

     嘴角掀動了下，他閉上眼，甚至感覺不到痛。

     他的所有知覺，都在苦無刺中身體的剎那死了。

     這是她用盡全力的一擊。

     她，決心殺他。

     忽地微風裡傳來一陣異動，緊閉著的黑眸睜了開來，迸射出懾人的光芒。

     佐助顧不得傷勢，將還未回過神來的小櫻一把抱起，從樹上躍下。

     嗖嗖嗖——

     三枚飛鏢如箭矢般飛射而至，佐助正欲一躍而起，一陣強烈的暈眩感倏地襲來，使他渾身發軟，幾乎無法站穩。別無選擇之下，他當機立斷的張開雙臂將小櫻緊緊護在懷中——

     感覺到佐助強壯的身軀劇烈地一震，小櫻的心痛得幾乎要裂開。

     飛鏢的利齒狠狠刺進血肉裡，鮮血汨汨流出，佐助又是一陣脫力。

體內查克拉的流向產生異常，他瞬間得出結論——苦無有毒，那是種足以對抗他體內大蛇丸百毒不侵的體質，兼且可以封鎖血繼限界的劇毒。

他勉強支撐住身體，放開懷中的小櫻，低喝道﹕「解﹗」

一直纏繞著小櫻的虛弱感覺消失無蹤，失去的查克拉正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恢復過來。

幽深的黑眸專注盯著她蒼白的小臉看，他捨不得眨眼，就怕漏看了她一眼。

他勾起一抹苦笑，畢竟……以後再也沒機會好好看她了。

「我已解開妳身上的封印術，妳的查克拉很快便會恢復過來。」佐助以劍柱地，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軀，微喘著氣道﹕「適才的飛鏢陷阱是衝著妳而來的，兜不會放過妳。聽好，南方的陷阱最少，全速向前走，千萬不要停留。」

小櫻僵立當場，腦袋裡亂成一團。

兜早就算計好了，等她依計劃殺掉佐助從樹上躍下，便會成為活鏢靶。

佐助早就用萬花筒寫輪眼看穿兜在森林裡佈下的天羅地網，不用說，也早就看穿了她的昏迷是裝的。明知道是陷阱，他為何毫不猶豫地一躍上樹？為何還要用身體保護她這個矢志殺他的敵人？

她悲傷地看著他那身被血染紅的白衣，那抹紅讓她心痛如絞，她喃喃地問﹕「為什麼？」

佐助笑了，笑容中帶著一絲自嘲。他在賭，賭她的心，賭她的愛，賭她不會下手殺他，想不到卻一敗塗地。

「不捱上這一刀，妳又怎會跟我走？」佐助輕描淡寫地道﹕「苦無上有劇毒，我的寫輪眼被封住了。我撐不了多久，無法保護妳離去。快走吧﹗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。」

狡猾的兜早就料到小櫻殺不了他，只是想利用她對他下毒。等他中毒後，才是好戲上演的時刻，他要面對的敵人一定不弱。

他會讓兜知道，哪怕是受了重傷，哪怕是血繼限界被封住，他宇智波佐助也不是好惹的﹗

兜最想殺的人是他，小櫻是次要的。就算要戰至只剩下最後一口氣，他也要設法拖延時間，讓小櫻安然逃離死亡之森。

小櫻呼吸一窒，苦無上淬了毒？

她提出以自己作餌引佐助出來，想不到會反過來被兜將計就計，利用她讓佐助中毒。佐助已落到如此田地，還在記掛著她的安危，就算他沒說，她用膝蓋想也知道他留下是要為她擋住敵人，爭取時間讓她逃走。

兜是不是利用她，是不是要殺她，她不在乎。她在乎的只有他。

「快走吧﹗再不走就來不及了。」視線逐漸模糊起來，佐助反而更加冷靜，輕嘆了口氣，柔聲道﹕「相信我，小櫻。」他以為她的猶豫不決，是在懷疑他。

那雙平靜的黑眸裡沒有怨懟、沒有痛恨、沒有後悔，澄澈得一如初見，漾著如海般的深情。

相信他——

這是她深深愛著的佐助，他明明沒變過，一直一直守在她身邊。

她怎麼忘了他是個怎樣的人？怎麼忘了要永遠相信他？

「我不走。」

忽然被纖細的雙臂圈抱住，熟悉的氣息滲入鼻端，佐助微微一顫，心跳遽然加速。

「對不起，對不起，對不起……」她抱住他，淚流滿面地道﹕「佐助君，你沒有殺掉師傅，沒有背叛木葉對不對？我竟然誤會了你，我該死……」她對事情始末一無所知，但直覺告訴她，她的佐助君沒有改變過。

就算是親眼看見他殺了師傅，毀了木葉，她也該相信他到最後的。她怎能被仇恨蒙蔽了雙眼，將無辜的佐助當成是仇人，怨恨他反抗他，故意激怒他，甚至不惜與兜合作殺他？她狠狠地傷害了最心愛的人，傷了這個總是將她放在第一順位的男人。

她的擁抱彷彿一道暖流湧進他的心，狂喜瞬間點亮了晦暗的黑眸。

他終於等到了，等到她真心相信他的這一刻。他沒有輸，在最後一刻漂亮的反敗為勝了。唇邊揚起一抹滿足的笑，他的小櫻果然沒有讓他失望，可是……他終究還是得放手。

他輕輕推開懷中人兒，深邃的眸光緊緊盯著她不放，「是我故意讓妳誤會的，不是妳的錯。快走吧﹗有我在，絕不會讓兜追上妳。小櫻，原諒我不能再待在妳身邊。答應我，好好保重。」

「不要﹗」小櫻咬著唇忍著不掉淚，急道﹕「我不會走的，也不會離開佐助君。」

「別說傻話，兜的目標是我。我受了重傷，寫輪眼被封住，沒法保護妳。留在我身邊，妳會沒命的。」佐助嚴厲地道﹕「快走，我要妳活下去。」

「佐助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？我也要你活下去﹗」小櫻低喊道﹕「我只要佐助君﹗沒有佐助君，我什麼都不要，還活著做什麼？」

「小櫻……」佐助怔住。

「要麼兩個人一起離開，要麼一起死在這裡，不會再有第三個可能性。」碧眸閃著堅定的光芒，小櫻柔聲道﹕「這次，由我來保護佐助君。」

佐助被小櫻的愛語深深震撼著，再也壓抑不住擁她入懷的衝動——

這一刻，生與死，成與敗再不重要。

兩人將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這個擁抱之中，兩顆心牢牢牽繫在一起，再也分不開來。

「佐助君，我們不要再分開了，好不好？」

「好，永永遠遠不分開。」佐助嘴角勾起一抹淺笑。

她是他的骨，他的血，教他如何割捨？

少了春野櫻，宇智波佐助不再是個完整的整體。

小櫻小心拔去佐助背上的飛鏢，輕按住佐助的腹部，一抹柔和的藍光亮起，血肉模糊的傷處緩緩癒合。

「佐助君，我要花半小時才能徹底解去你身上的毒，你身上的傷，我也無法立即治好。」小櫻沮喪地嘆道﹕「我真沒用，幫不上你的忙……」

佐助安慰地摸了摸小櫻的頭，溫和一笑道﹕「妳在我身邊，已幫了我最大的忙。」

小櫻甜甜一笑，旋又不安地道﹕「要不是我刺傷了你——」

佐助輕點小櫻的菱唇，阻止她說出自責的話，微笑道﹕「不准再提此事。當務之急，還是先想辦法離開這兒。」

「我們先躲起來，等治好你的傷再離開如何？」

「這兒是兜精心策劃的復仇舞臺，他佔盡地利，早已在森林各處安排了線眼。我們要是停留在某處不動，只會讓他更容易掌握住我們的行蹤。」佐助緩緩道﹕「我們要出其不意，攻其不備，在這半小時中不停移動。等妳解去我身上的毒，就是反擊的最佳時機。」

     「嗯，都聽佐助君的。」小櫻輕握住佐助的手，柔順地應道。

     他緊緊反握住小手，低頭看著她純然信任的眼神，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強大戰意。她的性命就掌握在他手裡，他怎麼可以輸？

     濃烈的殺意自黑眸中一閃而過，兜錯在不該將歪腦筋動到小櫻身上，利用她甚至想殺了她，他不會放過任何膽敢傷害她的人。

     「我會讓兜後悔惹上我們。」佐助唇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
     「有多久沒和佐助君並肩作戰了？這感覺真令人懷念。」小櫻笑了笑，臉上無一絲懼色。

     「讓兜見識我們七班的厲害好了。」他回她一笑，溫和地道﹕「走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