蛋蛋之塔

番外二      

咫尺之遙

「老師﹗」

一把精神奕奕又帶點討好賣乖的聲音自遠至近傳來，卡卡西暗叫不好。即使反應敏捷如他，也無法在一秒不到的時間內制止女孩連串俐落又熟練的動作——女孩跳上他的背，緊緊地箍著他的脖子，雙腿順勢勾住他的腰。

細微的聲音響起，卡卡西吸了口氣，努力說服自己那不是骨頭斷裂的聲響，可是背上的小猴兒卻不放過他，更放肆地將全身體重壓在他身上。

「櫻——」妳是不是該減肥了？

後半句卡卡西沒敢說出口，生怕背上的小猴兒一個不高興就勒他脖子，只能默默咽回肚子裡。

「老師，我好累啦。」小腦袋毫不避諱地靠在他頸項間，蹭了兩下已經隱約聽到細微鼾聲。

輕捶幾下自己的老腰，銀髮男人無奈苦笑，認命地背著女孩踏上回家的路。

忍者大都早熟，身後這個小娃兒的童年卻結束得更早。自從兩個小鬼離開木葉後，那個任性著哭鬧，又總是戀愛至上的春野櫻便消失了。

卡卡西對十二歲的春野櫻並不討厭也不欣賞，只有那雙真實倒映著喜怒哀樂的眼瞳，總是讓他莫名其妙便於心不忍。而在佐助和鳴人離開後，喜樂便日漸從那雙眼瞳裡褪去，雖然取而代之的更多是堅毅和果敢，但每當對上她的眼睛，卡卡西卻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頭，日益憐愛。

十四歲的春野櫻的生活除了練習和任務以外，再也沒有其他——話是那麼說，可卡卡西很清楚，從前只從眼神就能看出佐助身影的少女，如今已把所有東西深埋心底，再也難以窺視。

不過話說回來……這撒嬌的方式，確實兇殘了點。

以卡卡西的腳程，哪怕背著小女孩，回到木葉也不過半日。

在某不良上忍的犧牲下得到充足睡眠的女孩，翌日天一亮便神清氣爽的跑到人家家裡，硬是把睡眼惺忪的老師從被窩裡揪出來。

炎夏烈日無情地炙烤著大地，卡卡西有氣無力的隨著粉髮女孩來到練習場，首次懷疑自己會不會死於睡眠不足的中暑。

認真交手不過幾招，櫻便察覺到自家老師不對勁，她一個閃身湊上前，卡卡西竟來不及躲避，女孩伸手探上對方額頭，頓時皺眉﹕「老師，你發燒了。」

被這大太陽烤著，換哪個睡眠不足的人都會像發燒。心裡才腹誹著，女孩已經一把將自己拉到樹下坐著﹕「對不起……都是我不好，沒注意到老師生病了……」

……妳不好的地方又不止這個。

當看見女孩一臉懊悔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時，被腰痛折騰了一天一夜的卡卡西終於得到幾分安慰和暗爽，他皺起眉，裝作渾身無力地往左一歪，眼看著就要倒在地上，驚得女孩連忙抱住他﹕「老師你沒事吧？」

鼻息間傳來她略帶糯軟花香的味道，卡卡西不自覺勾唇，聲音卻依然不忘裝作虛弱﹕「頭暈……」

自家老師哪怕全身掛滿了彩，也沒用過這聲音說話，女孩瞬間一凜，意識到問題嚴重性﹕「沒事，我是醫療忍者，而且協助治療過高燒病人，放心吧老師。」

沒做過任何正式診斷的菜鳥醫忍也敢那麼大口氣呀。卡卡西心裡暗笑，不動聲色地任由她扛起自己的身軀，還不忘故意重重壓在她身上。

感覺到肩上忽而更沉重了，女孩動作明顯一頓，但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，女孩沒有說半句抱怨話，只是用力推了推他的身體，似在找讓彼此都舒適的姿勢，再一下用力，已經把他整個人都背了起來。

果然五代目傳授的，就不僅僅是醫療忍術啊。不過這娃兒從小就有些怪力過人，也算是跟對了師傅吧。思索著，卡卡西忽然想起五代目火影綱手一拳之下的破壞力，再聯想如今背著自己的女孩是怎樣個火爆脾氣，竟不自覺抖了抖。

櫻不察卡卡西心思百轉，只以為是高燒之下身體發涼，安慰的語氣透出一絲不若平常的溫柔﹕「老師別怕，高燒是會有些冷熱交替的，我走快些哦﹗」

耳畔傳來的喘息聲加重了些，卡卡西閉上眼，不再多想。

嗯，改天還是請她吃紅豆丸子湯吧。

女孩的肩膀好小，僅是半條臂膀便足以圈住。天氣很熱，她身上卻沒半絲難聞的汗味，一股香氣塞在他鼻端，淡淡的甜甜的，悄然沖刷掉纏繞他不散的那股教人心煩的暑氣。

甫踏進上忍宿舍，櫻便將卡卡西放在床上。銀髮男人配合地裝出虛弱的模樣，任女孩為他倒水蓋被子。

碧瞳裡流露的擔憂和駭怕成功地激起了卡卡西的罪惡感，可是當想到說出真相後也許要在醫院躺上半個月，他又毫不猶豫地選擇背棄自己的良心。

好幾次櫻想要餵藥量體溫，都被卡卡西輕鬆地繞過去，許是怕他折騰得更厲害，女孩也沒有勉強，只一邊替他敷冰水一邊溫聲勸慰，綿綿的嗓音猶如最動人的催眠曲，一來一去間竟讓他酣睡了過去，再睜眼已是深夜。

本翻個身打算繼續睡，手一伸卻摸到一團柔軟，他一愣，旋即打開床頭燈，當看清那張睡得安穩的臉時，卡卡西忍不住吁了口氣。

旗木卡卡西，行年二十有八，人稱木葉第一技師，也是木葉的黃金單身漢之一，身體健康，男人該有的機能一應俱全，床伴當然也是有的——

如果玄間和阿斯瑪知道他唯一的床伴居然是這個黃毛丫頭，估計他以後出門也不用戴面罩了，乾脆套個紙袋比較穩妥。

哪怕只有十四歲，也要注意男女授受不親，只是這丫頭似乎從不拿他當男人看。外加她睡癖獵奇，在自己家以外的地方，彷彿非得感受到別人的體溫才能安心熟睡，偶爾在上忍宿舍玩瘋了，就會跟他擠一張床。雖然知道這樣不妥當，不過想到丫頭還小，而且愈漸不再向人任性撒嬌，他心有惻隱，便為她保留了這小小的特權。

卡卡西出神地想著，不自覺便伸手捏了捏女孩的臉頰，酣睡中的女孩發出含糊的抗議聲，半睡半醒地揉了揉眼睛，探了探他的額，發現體溫再無異樣才綻出一抹滿足的笑，最後在他震驚呆滯的目光中，湊上前親了他一口才倒回去繼續酣睡。

「最喜歡老師了……」

魂飛魄散中，卡卡西隱約聽到了那麼一句呢喃。

又是一陣神遊。

好久了，他才想起摸摸自己的面罩，溫軟的觸感雖然不是直接落在臉上，卻沒有隨著溫度消散。

似乎有什麼東西隨著這猝不及防的一吻融化了。

男人支著腦袋，眼神複雜的看著那張如嬰兒般安詳的睡臉，一夜無眠。

夏去秋來，翠綠的林道被如火的紅葉染上斑斕鮮艷的色彩，涼風吹拂著樹葉，隱約似有芬芳果香飄來。

「老師﹗」

雙腿一屈，櫻正準備一躍而起之際，走在前面卡卡西已在瞬間轉身，看似閒適的站姿卻全無破綻。

不得已櫻只好頓住腳步，上前搖了搖卡卡西的衣袖撒嬌道﹕「老師，我累了﹗」

卡卡西摸了摸櫻的頭，不著痕跡從她手裡抽回自己的衣袖﹕「老年人才更需要休息呢，都長大了，也不知道考慮考慮老師還能不能背起妳呀……」

歲月總會在時光年輪裡留下什麼。

少女看著男人俐落轉身，再也不會讓著自己的背影，忽然明白到有些事隨著年歲增長，就會失落在光陰的軌道裡。

清醒得讓人堅強。

無力得讓人心酸。

這篇文一直都好像沒人在看的樣子 T-T 第一次寫的悲劇結局沒什麼信心，求看過的親給點意見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