蛋蛋之塔

           鼬抱著小櫻走進房間，輕輕的將她放在床上，她卻一直揪著他的衣襟不放，不肯下來，他又好氣又好笑地道﹕「小櫻，放手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不要……我要跟你一起睡……」她嘟起小嘴，不單不放手，還一把抱住了鼬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她的臉頰紅得像是顆熟透的蕃茄，大大的碧眸眨呀眨的，看起來無助又無辜，讓意志堅定的鼬也禁不住投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好，今晚我們一起睡。」他微微一笑，輕戳了戳她的額頭，見她開懷地笑了，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他向來善於控制自己，現下卻只覺得厭倦，既然她醉了，他又何必控制？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好臭。」她孩子氣地嗅了嗅沾滿酒味的衣服，皺起小鼻子，咚的一聲倒在床上，像隻蠢寶寶般滾來滾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他被她逗得一笑，見她哭鬧著要脫衣服，只好從抽屜裡取出睡衣，扶起她柔若無骨的身子，脫下她的鞋子，然後是衣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以鼬過人的定力，看到那身白皙如玉的肌膚，心弦還是禁不住一顫，直到懷中人兒直喊冷，他才回過神來，幫她套上睡衣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她似乎總是他的例外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從沒想過自己會結婚，從沒想過會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，更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幫女人脫鞋換衣，她卻讓他一一體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鼬深深凝視著她紅通通的臉頰，只覺一股暖流輕輕滑過心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井野說明天再去續攤……」她咕噥道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鼬皺了皺眉，摸了摸她的臉頰，沉聲道﹕「不許去。」她根本不會喝，明天起來肯定會被頭痛折騰個半死，況且他也不贊成自己的妻子大晚上的跑去喝酒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井野說心情不好，就要喝酒解悶，可是酒很難喝。」想到那股奇怪的味道，她忍不住苦起臉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難喝就別喝。妳為什麼心情不好？」她鬱悶到要去喝酒，卻不跟他說，該是不能說給他知道的事情，現在她神智不清，正是逼供的好時機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。」

豆大的淚珠從她眼角滑下，鼬心中一緊，暗吸口氣問﹕「他是誰？」

「鼬大哥……他最壞了，我每次問他，都不告訴我。」

他鬆了口氣，溫柔地拭去她的淚，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句話。

她綻出一抹比花兒更艷麗的笑，伸臂勾住鼬的脖子，激動地在他臉上印下一個響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深湛的黑眸蘊滿柔情，他挑了挑眉，勾唇提醒她，「妳親錯地方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她笑嘻嘻地抱緊鼬，重重地親了親他的唇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他胸口一窒，捧著她的臉，一點一點地加深這個吻，直到她承受不住更多，嚶嚀一聲，倒在他懷中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她喝醉了就巴著人又親又抱的習慣很不好，還好井野是女的。以後可不准她在外頭喝酒了。要喝也得在家裡喝，要抱只能抱他，要親也只能親他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他將熟睡的小妻子緊緊抱在懷中，深深凝視著那張無憂無慮的睡顏，輕戳著她的腮幫子，低嘆道﹕「明明不會喝卻喝這麼多，明天有妳好受的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小櫻醒來時已是中午時份，困難地抬起沉甸甸的眼皮，只覺頭痛欲裂，渾身無力。她皺眉看著熟悉的裝飾和擺設，發了好一陣呆，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回來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好痛……」好像有人拿槌子猛敲她的頭，敲的快要爆炸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房間的門打開了，鼬捧著一個杯子進來，看見小櫻醒來了，不由微微一笑，「早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小櫻回了一聲早，坐起身問道﹕「鼬大哥，是井野送我回來的？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不，是我撿妳回來的。」他唇角輕揚，那抹笑依舊是她熟悉的溫柔弧度，但那個「撿」字卻有意無意地洩露出些許不滿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只可惜頭痛得要命的小櫻沒注意到此等小節，她倒是挺好奇為何送她回來的人是鼬，而不是井野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她正想發問，鼬已放下杯子，走到床邊坐下，淡淡的道﹕「下回下班不管到哪兒都要跟我說一聲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小櫻有點驚訝地抬起臉，鼬平常可是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跟她說的，想不到一天沒報到行蹤，他已說出近乎責備的話語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看著那張忐忑不安的小臉，鼬輕捏她的臉頰，嘆道﹕「別讓我擔心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不知怎的，她覺得鼻子酸酸的，吸了吸鼻子道﹕「對不起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她確是任性過頭了。一聲不響的跟井野喝酒去，只想著要在沒有他的地方放鬆一下，即使只有一秒也好，至少讓自己不再偏執於他喜不喜歡自己這問題上，卻沒想到晚了回家會讓鼬擔憂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他將她擁入懷中，輕撫她絲綢般的長髮，親了親她的額，柔聲道﹕「頭很痛？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帶著憐惜的輕吻羽毛般落在臉上，撩亂了她的心。她臉上一紅，不自在地點了點頭，當眼角瞥見身上的穿著，她揉了揉眼，舉起衣袖細看，驚覺那花紋顏色以至質感都是如此地熟悉，熟悉到她想無視都不行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怎麼了？」怎麼突然發起呆來了？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鼬大哥……送我回來的不是井野？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嗯，是我。」他挑了挑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也就是說，井野沒有踏進家裡一步？」她顫抖著問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當然。」他微笑，頗為欣賞她自然而然脫口而出的這個「家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小櫻忽地尖叫一聲，拉起被單蒙住自己的頭，跟自己說酒還沒醒，這是幻覺幻覺幻覺……

           鼬微微一怔，盯著那團顫抖的小山，細想了下才明白小櫻在糾結什麼，不由莞爾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不就是換件衣服而已，不久前那個穿性感睡衣引誘他的大膽女孩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含蓄了？

           他傾身掀起被單，發現她的臉已紅得像蘋果一樣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寵溺地輕撫她滾燙的臉龐，鼬的黑眸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，擺出一臉無奈的表情，嘆道﹕「抱歉冒犯了。可是妳一直吵著要我幫妳換衣服，我沒辦法，只好……」直到此刻鼬才發現自己原來很會記仇，他還是有點氣她什麼都不說就跟井野去喝酒，這一逮到機會，就抑不下報復的壞念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完了﹗她到底做了些什麼？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不﹗是我不好，喝醉了就發酒瘋。除了這個……我還做了什麼？」她紅著臉問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看著那張尷尬又不安的小臉，鼬忍住笑道﹕「妳要我親妳，親了額頭和臉頰都不夠，還要我親妳的唇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她的臉嚇得發白，小手快要將被單揪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妳還耍賴要我陪妳睡，不然就不睡覺。」他臉不改容地說著半真半假的話，當瞥見她臉上悔不當初的表情，唇角不由微微一揚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……為什麼宿醉只會帶來頭痛，不索性讓她昏死過去？

           腦海裡閃過幾個片段，鼬大哥好像真的吻了她……喝醉了的她簡直大膽到天怒人怨的地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她隱約記得自己問了鼬一個問題……她心中一緊，閉眸努力在記憶中搜索答案，卻一無所獲，反而讓頭痛加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報復心稍稍得到滿足，鼬的心情好轉，拿起杯子遞到小櫻手中，道﹕「喝了頭就不會痛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小櫻心不在焉地喝下解酒湯，那奇怪的味道讓她吐了吐舌。「好難喝。我可不可以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聽話，把這個喝完就好了。」他沒有被她可憐兮兮的神態忽悠過去，拿起杯子一口一口的餵她喝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看著鼬堅定的眼神，她知道求情無效，只好閉上眼把整杯解酒湯咽下，耳邊傳來他帶笑的低沉嗓音﹕「今晚還要跟井野續攤嗎？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以後都不去了。」她苦著臉用力搖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如果剛剛的戲弄是懲罰之一，這杯解酒湯就是懲罰之二。其實蜂蜜水也可以解酒，更適合這嗜甜如命的丫頭，但他想讓怕羞怕苦的她將這些教訓銘記於心，也就不會再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他終於可以放下心來，至少這丫頭再也不敢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胡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看著她皺成一團的小臉，他禁不住心軟的讓她躺在床上，大手輕輕按摩她的太陽穴，「很難受嗎？躺下來休息會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劇烈的頭痛在他技巧的揉捏下得到紓緩，小櫻舒服得呻吟出聲，突地她想起一件事，睜眼叫道﹕「鼬大哥，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嗎？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等妳睡著了我再去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這樣沒關係嗎？我好多了，你去吧，不然就來不及了。」嘴上說得大方，其實她心裡矛盾得要命。她知道一個好妻子不該耽誤丈夫的工作，但她真的好想鼬陪在自己身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他清楚地瞧見碧眸中隱約的不安之色，騰出一隻手輕握住她溫暖的小手，柔聲道﹕「我會一直待在妳身邊，安心睡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看著他那雙柔和如靜夜的黑眸，她的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的撞了下，呼吸一緊，衝口而出道﹕「你喜歡我嗎？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在太陽穴上溫柔按摩的大手凝住，她甚至從緊緊相連的掌心感覺到他身子僵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，緊張得忘了呼吸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溫馨的氛圍被凝滯的冷空氣所取代，沉默像是維持了幾個世紀那樣漫長，鼬終於說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相信我，給我一點時間。時候到了，我會給妳答案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 這樣說，是不喜歡她，還是不想傷她？他的笑，他的溫柔，在剎那間化為利劍刺穿了她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如果不愛她，就別對她這麼溫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她閉上眼不再說話，半晌調勻了呼吸，裝作熟睡的樣子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鼬心中一陣揪痛，黑眸泛起血色，寫輪眼緩緩轉動，躺在床上的人兒才酣然進入夢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