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彷彿又回到一年前,失去骨肉那種銘心的痛再次襲上心頭,只是這次更痛。

        上次他來不及體味妻子懷上身孕的喜悅,就要接受她失去孩子的殘酷事實。這次他從醫生口中再次得知妻子有孕,甚至連喜悅都感覺不到,就要作出拿掉孩子的決定。

        他的孩子,正在母體裡成長的孩子,甚至還未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,他只說了幾個字,就抹殺了一個未成形的小生命。

他大概真的是個無情的人吧?如果要從小櫻和孩子之間二擇其一,他想也不想就會放棄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 這是他一生中下過最痛的一個決定,然而不管他願意與否,還是不得不棄,他甚至連猶豫的時間也沒有。

        如果孩子死後有靈,他只求孩子千萬不要寬恕他,因為他不值得,他根本不配當一個父親。

        即使心臟在劇烈收縮,在推門的剎那,他眸中的沉痛已被全數掩飾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 佐助打了個眼色示意香磷出去,當身後房門「啪」一聲關上,他的心又是狠狠地撕扯了下。

        他走到床邊,低頭察看小櫻蒼白的臉色,發現她的眼神帶著戒備與不安,而她的手正緊緊按在腹部上。

        「怎麼了?好像怕有人會搶走孩子似的?」佐助故作輕鬆地微笑,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。

小櫻種種肢體語言都像是害怕他會奪走她腹中孩子似的,雖說剛剛她知道了自己給她喝的是避孕藥,但這反應也太不尋常了。

小櫻皺眉盯著佐助看,濃濃的不安自心底升起。

佐助帶醫生離開房間的舉動引起了她的懷疑,有什麼不可以在這兒說?除非是一些不能讓她聽見的話。

莫非他……想對寶寶不利?

自從有了這個得來不易的寶寶之後,她就變得戰戰兢兢,充滿危機意識。即使是自己的丈夫,她也無法全心信任。

此刻她忘了跟佐助的種種糾結,一心只想保住孩子。

「放心,醫生剛剛說孩子很健康。」他亟欲以微笑化解她的防備。

        說到爾虞我詐,小櫻拍馬也追不上自少年時期就待在大蛇丸巢穴裡的佐助,何況是有心算計無心?

        她的心神不禁一鬆,眼裡明顯的戒備也減弱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不過醫生說妳現在需要好好休息,你什麼都不要想,好好睡一覺吧。」他溫和地道。

        小櫻望進那雙深邃得如同無底深潭,讀不出半絲情緒的黑眸裡,不知怎的心跳突突加速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 佐助起身背對著小櫻,黑眸沉了沉,倒了杯水,悄悄將醫生給他的無色無味的迷藥倒進水裡去。

        等她昏過去,醫生就會為她做流產手術,就算她醒來後會恨死他,他也已別無選擇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喝下去,好好睡一覺,這樣對妳和孩子都好。」

        佐助縱是城府深沉也不過是血肉之軀,想到無緣相見的孩子,握著杯子的修長大手起了微微的顫抖。

        小櫻將佐助的異常看在眼裡,心中微微一驚,佯裝若無其事的接過杯子,輕聲道﹕「佐助君,有了寶寶,我真的很高興。你……也一樣,對吧?」

        「當然。」佐助朝她安撫地一笑,盯著她平坦的腹部看,黑眸中閃過一抹異色。

        小櫻說不出心中的不安從何而來,可是心底有個直覺要她小心。

        她捏緊手中的玻璃杯,深深吸了口氣,道﹕「你會讓我生下這孩子,對吧?」

        佐助微不可察地變了變色,點頭道﹕「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,我都會疼他的。如果是男孩,我們不能太寵他,我要他成為比我更出色的忍者。如果是女孩,就讓她跟妳學習醫療忍術,等她長大後我要為她挑個最好的夫婿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他伸手輕撫她的腹部,用盡全身的觸覺去感受孩子的氣息,說著剛剛在絕望同時卻又禁不住憧憬起的未來。

只可惜……這一切一切只能在夢裡實現了。

不知過了多久,他抽回手,輕輕奪去她手中的杯子,將杯子湊到她唇邊。

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閉上雙眸,毫不猶豫喝下了杯中的水。

        小櫻喝下迷藥不久,便身子一歪,軟倒在佐助懷中。

        佐助輕輕將小櫻放倒在床上,凝視她蒼白的臉龐半晌,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,並沒有注意到床上的人兒悄悄睜開了一線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 小櫻思前想後,還是覺得那杯水有問題,佐助不會下毒害她,那麼下迷藥的可能性很大,看來裝昏是押對了。

        佐助為什麼要給她喝迷藥?

小櫻將口中所含的水吐在地上,看著大開的門扉,一顆心突突亂跳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 以為小櫻已昏睡過去的佐助並沒有關上房門,他跟醫生的談話聲斷斷續續的從走廊上傳來——

        「我讓她喝了迷藥,趁現在你把孩子拿掉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等藥效完全發揮,我就會為夫人做流產手術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有什麼要準備的?你要保證手術百份百安全,我不容許任何意外發生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小櫻腦際轟地一聲,愣在當場。雖已隱約猜到他迷昏自己是跟她懷孕一事有關,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,他竟然要拿掉他們的孩子﹗

        聽他們的談話聲,似乎離房間還有數步距離。

她只覺頭昏腦脹,無法思考,但聽到談話聲慢慢靠近,她再也沒時間猶豫,猛地從床上躍起,輕輕打開窗戶,冰寒徹骨的風雪隨即兜頭捲進來。

這一陣冷風吹得她清醒了不少,春野櫻,你要冷靜點﹗你要逃得遠遠的,一定要保住孩子。

房間在二樓,這高度在往日絕不成問題,可是……

她咬了咬牙,緊按住腹部一把跳了下去,在著地的剎那,一陣劇痛從腹部傳來,疼得她彎下了腰。

連等劇痛褪去的時間都沒有,她沒命的邁步奔往大門的方向。

不知道是不是佐助過於自信,以為只要自己守在她身邊,她就逃不出去,城堡的大門只安插了少數守衛。

小櫻一鼓作氣衝過去,幾個守衛連叫喊都來不及,就被她的怪力給撂倒了。

她不敢停留,如離弦之矢般衝出大門,飛快地奔往白茫茫的雪地。

她身體本就不適,再加上懷了身孕,剛剛與守衛們動武,大幅度的動作使她再次動了胎氣,腹痛越發加劇。

「寶寶,忍著點,很快就沒事了……」她汗流如注地按住腹部,疼得幾乎軟倒地上。

以她現時的身體狀況而言,要在佐助發現她不見之前離開音之國的國境,只是痴人說夢,但她必須試著去做,這次要是被抓到的話,可不是被囚禁那麼簡單,以佐助的個性,既下了殺心,就一定不會放過寶寶﹗

她的碧眸閃過堅定的光芒,輕撫腹部,柔聲道﹕「寶寶乖,再忍耐一會。媽媽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,我一定會保護你的,相信媽媽……」

或許是骨肉連心,肚子裡的孩子彷彿聽懂了她的話,不再有動靜,小櫻收歛心神,在雪地上漫無目的地亂竄,只求能擺脫佐助的追蹤。

「站住,宇智波櫻。」

熟悉的低沉嗓音宛如平地一聲雷,轟得小櫻渾身一震,她不敢回頭,發瘋似的跑向聲音傳來的反方向。

直到看清前方是一片懸崖,她才冷汗涔涔地止住腳步。

他的寫輪眼早就看清了前方是死路,吃定她逃不到那兒去,難怪他這麼鎮靜,沒有追上來。

前無去路,後有追兵。

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,他一身黑衣彷彿與黑暗融為一體,身上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猶如鬼魅般懾人。

「過來。」他盯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看,黑眸裡盡是壓抑的怒火,咬著牙道﹕「這是我最後一次陪妳玩躲貓貓。過來,別讓我說第三次,否則後果自負。」

發現她失蹤那刻的心情,真的非筆墨所能形容。

她的身體虛弱成這樣還四處亂跑,還好他早一步找到她,不然她要是昏倒在雪地裏,恐怕等不到一小時,他就得替她收屍了﹗

她就這麼愛玩命嗎?

        小櫻暗暗思索著該如何脫身,環視四周,發現除了身後那片懸崖之外,遠近皆是白茫茫一片,看不到盡頭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勸妳還是別費心思了。」佐助瞧見小櫻的反應,心中怒火燒得更旺,冷笑道﹕「我在這,妳能逃到哪兒去?」

        小櫻咬了咬牙,一顆心直沉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 要動手她不可能是他對手,要玩心思的話,她不管玩什麼花樣也會被他看穿,要怎樣才能保住寶寶?

        對她來說,寶寶的生命比自己的還要重要。那是跟她血肉相連的骨肉,身為母親,就算捨棄一切,她都不會讓寶寶受傷,尤其是來自父親的傷害。

        夜風冰寒刺骨,一顆顆雪粒打在身上,比冰還要冷,她卻急得背上爬滿冷汗。

        佐助沒有說話,只是盯著她看,她逃過不知多少次了,這次卻格外執著,就算他來了,明知逃不掉,她還是不願意放棄。

看樣子他要是動手,她鐵定會驚天動地的掙扎起來,發生什麼碰撞的話,對她和肚子裡的孩子都不好,還是等她過來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 小櫻抓緊單薄的衣領,粉色的長髮隨風飄揚,嬌小的身軀微微顫動,在漫天風雪之中,荏弱得一如凋零的小花。那雙碧眼卻流露出不相襯的堅定光芒,她戒備地盯著佐助看,沒有半絲妥協的念頭。

紙片似的雪花緩緩落在她身上,在月光與雪地的反光下,那張本就蒼白的臉龐白得彷如透明一般,好像只要一眨眼,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……

佐助的眼皮忽地一跳,沒來由的心中一顫。

莫名的不安促使他放棄守株待兔的策略,冷著臉道﹕「妳要我親自動手?」她以為自己很強壯是不是?要是放任她在這兒淋雪,她非生一場重病不可﹗

「別過來。」她的聲音很輕,在一片寂靜裡卻顯得格外清晰。

「可以,那妳過來。」如非必要,他實在不想動手,一來怕會誤傷懷孕的她,二來他不想讓她更抗拒他。

「不要。」小櫻搖搖頭,堅定地道﹕「我不會跟你回去的。」

「什麼叫不會跟我回去?妳是我的妻子,我在那裡,妳就得待在那裡。」

佐助的耐性宣告用罄,緩緩走向小櫻,就在他邁步的同時,她也開始往後退。

「站住﹗」佐助輕喝一聲,就算她離崖邊還有數步之遠,但看見她一步步靠近那種掉下去必死無疑的地方,他還是禁不住擔憂。

像是賭氣似的,只要他進一步,她就退一步,無計可施之下,佐助只好頓住腳步,冷冷地盯著她看。

「妳要冷死在這裡麼?」

「佐助君,放我走好嗎?」

「不可能。」他的心一跳,沉聲道。

「佐助君,你肯放我走的話,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。」小櫻下意識伸手輕按腹部,幾近哀求地道。

三年前她初嫁到音之國,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。他們一起走過了一千多個日子,即使面對數不清的障礙,他也不曾想過要放棄她,她卻要他放她走。她對他難道連半絲留戀都沒有?

她怎麼還不懂他的心?他要她的感激何用?他只要她愛他而已。

他握了握拳,凝視那雙晶瑩的碧眸,一字一頓地道﹕「這輩子也別想,妳是我的妻子。要我放妳走,除非我死。」

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,像是隨時會倒下。

半晌,她深深吸了口氣,緩緩道﹕「那麼,只要我不是你的妻,那就沒問題了?」

        佐助的臉色微微一變,心房似被火燒般難受。

        為何當他不惜犧牲一切,也要跟她天荒地老的時候,她腦裡想的,總是如何自他身邊逃開?

        「我們離婚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 她艱難地說出最後一個字,在一片濛濛水霧中,熟悉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。

        她的心狠狠地抽痛著,原來到了眼前此刻,她還是不願意離婚。以往說離婚的時候,總是抱著一絲挽回的期望,也許日子久了,他會愛上自己,就算不愛她也沒關係,只要兩人可以和平地相處,她這輩子也就心滿意足了。

        這次她真的累了,不想再挽回了。

        面對一個明裡勸她休養,暗地裡迷昏她要拿掉孩子的男人,她真的徹底死心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這輩子別想﹗」佐助的眉心一跳,看著她傷心欲絕的表情,心中那股不安越來越濃,冷聲命令﹕「過來。」

        她搖了搖頭,回給他一抹淒然的笑,輕聲道﹕「放過我,放過寶寶。你要是不想看見我和寶寶,我們會走得遠遠的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佐助臉色微變,正想說話的時候,小櫻苦笑著打斷他﹕「不要再說謊了。你跟醫生說的話,我都聽見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她恨透了他的謊言,前一刻給了她滿滿的期望,下一刻就殘忍地捏碎,灰飛煙滅。

        「妳過來,我們慢慢說。」佐助的臉色一沉,原來她都聽見了,怪不得她情緒波動這麼大。

        「那是我們的寶寶啊﹗你為何要殺他?」她悲戚地大叫,尖銳的嗓音在偌大的雪地上迴盪著。

        「妳聽我說……這個孩子不能要。」他眼神一閃,暗自思索著怎麼將她扯離崖邊。。

        她眨了眨眼,硬是將淚水逼回去,道﹕「你不要他的話,我要他,我會好好疼他的。要是你不讓我為你生孩子,我們離婚好了。求求你,不要搶走我的寶寶﹗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我不會離婚,這輩子妳都是我的妻子。」他輕聲道﹕「如果可以,我也想保住這孩子,可是很遺憾……我不能要這個孩子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為什麼……」她的嬌軀劇烈地顫抖著,噙著淚道﹕「為什麼不要他?他是我們的寶寶啊﹗還有什麼比他更重要的?」

        一雙深邃的黑眸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小櫻,佐助的嘴唇微微抖動,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
        他要是說實話,就非得抖出她曾經流產的事不可。就算讓她知道也是於事無補,只會讓她更痛苦。何況她如今的情緒已處於崩潰的邊緣,他不能再刺激她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相信我……這決定對你對我都好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對你對我都好……那麼寶寶呢?」小櫻禁不住苦笑。那是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啊﹗他怎麼能一而再,再而三地要捨棄寶寶?

        「我顧不了那麼多。」他沉痛地道﹕「小櫻,忘了寶寶,妳還有我,我會永遠陪在妳身邊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我要寶寶……」她輕撫住腹部,喃喃低語。

        他乘她分神的剎那,快步走近她。

        然而在他快要抓住她的瞬間,她倏地回過神來,惶急地後退,直到一陣鬼哭神號似的風嘯聲從身後的懸崖傳來,她才直覺地頓住腳步。

        刺骨的風雪從身後席捲而來,毋須回頭,她也知道自己此刻與懸崖只有一線之隔。

        「別動﹗」

        看到愛妻巍顫顫地站在懸崖邊緣,彷彿只要刮上一陣風,她就會掉進萬丈深淵之中……佐助瞧得心膽俱裂,背上爬滿了冷汗,已無力去掩飾臉上的恐懼之色。

        經過剛剛那場大雪,地面上留下一層薄薄的白,濕滑無比,只要一下失足,他便會永遠失去她。

        「別過來。」

        小櫻抬起蒼白的臉龐看了佐助一眼,輕撫腹部柔聲道﹕「寶寶,不怕的。要是這世上沒有容得下你的地方,那麼……媽媽就跟你一起到地獄去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我不過來,你別動。」佐助臉色慘白地盯著崖邊那抹搖搖欲墜的纖影,再也保持不住慣有的鎮靜。既不能向前走,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——

        小櫻反應極快的閉上眼,咬牙道﹕「你要是想用瞳力控制我,最好能操控我一輩子,不然我會用盡全力施幻術對抗你的寫輪眼,只要有一秒可以自由行動,我就立即跳下去。」

        他到底要控制她到什麼時候?漠視她的意願到什麼地步?

        即使他娶她是別有所圖,她還是一再沉淪,想一輩子待在他身邊,在絕望裡尋找虛假的愛。不能再這樣下去了,現在的她不是只有一個人,只要一鬆懈,她就會失去寶寶。不管怎樣,她都要陪寶寶走到最後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不用瞳力。過來,那裡太危險了。妳要是掉下去……」他的胸口一陣抽搐,再也說不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 「掉下去也不過是死而已,只要能跟寶寶在一起,我不在乎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別說妳不在乎這種話,我不會讓妳死的﹗過來,我們慢慢說,我會好好解釋的。」恐懼令佐助的心臟前所未有地急速躍動著,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——他不能讓她死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過來的話,你就會放過寶寶?」她搖了搖頭,不等他回答便道﹕「你不會的。你什麼都不必說,別想再騙我,我不會相信你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我不會騙妳,我保證。」佐助深吸了口氣,沉聲道﹕「妳以為當妳命懸一線的時候,我還會有心情騙妳?」

        那雙沉靜如深海的黑瞳閃著恐懼與焦慮的光芒,小櫻看得心中一緊,咬了咬下唇道﹕「你既然不要寶寶,為何不放我走?我只想和寶寶過些平淡的生活而已。為什麼你總是要逼我?」

        她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刺痛了他的心。他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,將她鎖在自己身邊,帶給她的難道只有痛苦和不信任?

        「我不逼妳,我只想要妳回來——」

        「夠了﹗」她捂住耳朵,嬌軀劇烈顫抖,大喊道﹕「你又想怎樣?說你不能沒有我,等我乖乖跟你回去,你就殺了寶寶?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寶寶的﹗」

        心情激動的她身子微微一晃,腳邊的一顆白色小石滴滴幾聲滾下懸崖,消失在佐助的視線裡,一秒過去,十秒過去,一分鐘過去,還是沒有半點聲息……

        他的心跳停止了下,然後瘋狂跳動。他不敢想像,要是她不小心踩到那顆石頭,腳下失足會是怎樣的結果——

        數步的距離彷彿一世之遙,即使他的瞬身術再快,也沒有十足把握在她掉下的剎那拉住她,更何況他根本不想冒險。

        佐助握緊拳,發現手心滲滿冷汗,他甚至不敢提高聲量,怕一點點的驚動,也會刺激到她。「別激動,我承認我騙了妳。只要妳過來,我保證不會再對妳說半句假話……相信我好嗎?」

        「太遲了。」她按住腹部,輕聲道﹕「我已不懂得再怎麼相信你。」

        雪越下越大,將天地染成一片蒼白。她的心像是被狂風肆虐的雪雹,從天邊狠狠摔在地上,碎成千片萬片,再也撿不回來。

        崖下傳來的詭嘯風聲像是帶有磁力,一直誘惑著她,將她吸進那無底的深洞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 她的心已破無可破,碎無可碎,也許跟寶寶一起墮進這萬丈深淵之中,才是唯一的解脫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佐助君,再見了……」她努力在混沌的飛雪中看清心愛男人的臉,亟欲將他每一道線條都刻進靈魂深處,帶到未知的黑暗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 極度的恐懼過後,看到小櫻決絕的表情,佐助忽然心生領悟——冰封三尺,非一日之寒。他們之間的誤解和不信任有如地上的積雪一樣厚,要小櫻在這情況下相信他,根本是不可能的。

        即使他從沒有傷她之心,她卻已遍體鱗傷。他本來想要給她幸福和歡笑,為何到頭來她得到的卻是痛苦和眼淚?他要怎麼做,才能讓她不再痛?

        半晌,俊臉恢復一貫的沉著,他定定地凝視著她,問道﹕「妳決定了?」

        小櫻與佐助對視片刻,輕輕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    「那妳跳吧。我會緊緊地抱著妳和寶寶,至少在墜地的剎那,我不會讓你們痛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 小櫻愣住,不敢置信地抬頭,發現那張熟悉的俊臉正流露出她不曾見過的濃烈感情。

        「如果沒有辦法讓妳的心不再痛,不管妳到那兒去,我都陪妳。我是妳的丈夫,妳生也好死也好,我都不會讓妳孤單一人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為什麼?」她的淚有如斷線珍珠般落下,碧眸裡滿是不解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想陪著妳,僅此而已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什麼僅此而已?你會沒命的。你瘋了﹗」她大喊出聲,那顆已經破裂至無法修補的心在聽到他說要陪她的剎那,竟重重地震顫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很冷靜。你我既是夫妻,自然到那都要在一起。」他淡淡地道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要離婚。」她咬牙,他怎麼一點也不珍惜自己的性命?

        「我不會答應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你寧可不要命,也不肯放我自由?」

        「誰都別想把妳從我身邊搶走,就算是閻王也別想跟我搶人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你……可是我不想你死,就這樣算了好嗎?」

        「不。」

        她的情緒終告潰堤,悲泣道﹕「為什麼要強逼我嫁你?為什麼要騙我?為什麼要殺掉我的寶寶?連死都不讓我安心的死,宇智波佐助,你到底想怎樣?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我想要妳,一直以來,也如是。」

        她想不到他會這麼回答,不禁傻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在我心裡,確實有比寶寶更重要的東西,那就是妳。醫生說妳的身體不適合懷孕,寶寶的存在會嚴重威脅到妳的生命,而我不敢拿妳的命去賭,我怕會失去妳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因為這樣……你才讓我喝絕育藥,才要拿掉孩子。」她想起剛開始服用那藥的時候,恰巧是她受了重傷之後,那時她已察覺到身體出奇地虛弱,莫非……「那次我受了重傷,是不是……」她的嘴唇抖動著,再也說不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 「是我不好,沒有保護好妳。」憶起無緣的孩子,他的眼裡閃過一抹深刻的傷痛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你……為何不說?」

        他沒有回答,可是小櫻已從他的眼神中找到答案——為了不讓她痛苦,不讓她負疚,他選擇獨自背負失去親骨肉的痛,寧可讓她誤解,也不願意告訴她實情。要不是今天她以命相逼,他怕是死也不會說的。

        她的淚如泉湧出,哀悼無緣相見的寶寶,更心疼佐助獨自背負了所有的罪,無法想像他怎麼能一邊將失去寶寶的傷痛吞下,一邊照顧身體虛弱的她。

        這男人……遠比她想像中更在乎她,他一直將她密密實實地裹在羽翼之下,不讓半點風霜灑落她身上,她卻一直在誤解他的所作所為。

        怎麼能怪他呢?要是立場對換,她能狠得下心為了寶寶傷害他?
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我起初並無意打擾妳的生活。可是當我回到木葉,看到妳在佐井身邊,笑得如此甜美,我也很想擁抱妳,讓妳對我露出一樣的笑,我想要妳愛我。」

        他要她嫁他,其不是為了天殺的國家利益,他想要她愛他﹗

        她幾乎盼了一輩子的東西,原來一直在她身邊,她卻不曾察覺。

        他不該使手段讓她到他身邊來,他不該破壞她原來的幸福生活,他不該欺騙她……她不想再計較他做了多少件不該的事,此時此刻,她只想保護他,讓他不再痛苦。

        她再也壓不下胸口澎湃的情潮,衝前不顧一切地撲進佐助的懷抱之中,泣不成聲地道﹕「佐助君……我從來沒有後悔來到你身邊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失而復得的喜悅如潮水般淹沒了佐助,他緊緊地抱住她冰冷的身軀,激動得說不出話來。

        即使風雪再冷冽刺骨,相擁的兩人卻不覺得寒冷,在這體溫以致心跳都親密交融的剎那,除了彼此的溫暖以外,他們再也感覺不到其他。

arrow
arrow

    tam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