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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

 

        日子一天天過去,轉眼間佐助離開木葉已有三個月。我不知道醜女對佐助的思念有沒有淡化,但她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,即使笑了,也是那種淺淡的,帶著一點苦澀的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自從上次烤肉店的聚會後,醜女堅持每天都要跟我見面。我該高興的不是嗎?但當見面成了一種義務的,對她來說非做不可,不帶半點感情成份的工作,我只有苦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面對她的「積極」,我也只好佯裝無事,期盼著日夜相對能讓她對我動心,即使不行,至少也要讓她發自真心的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這段得來不易的感情就像細沙堆成的堡壘,只要波浪襲來,便會被沖散成零星碎沙,任我再小心翼翼,到頭來也是什麼都守不住。只是我想不到這天這麼快便來臨——

 
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就是這樣,在我放假期間,這個捉拿盜賊的任務就給你們了。這是B級任務,雛田會代替我暫時加入七班。盜賊的實力不強,但人數眾多,要注意別被包圍。由佐井擔任指揮的話,相信不成問題。你們分開兩組,其中一組先到小鎮探一探虛實,兩天後再會合。」卡卡西手中的小黃書揚了揚,「佐井,你和鳴人……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老師,一男一女潛入調查的話,沒那麼惹人懷疑,還是我和佐井一組好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對,還是櫻心細。那我去睡午覺了。你們討論好任務的細節就出發吧。」卡卡西老師打了個呵欠,啾的一聲便消失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待鳴人和雛田離去後,我看了看醜女的表情,知道她又在勉強自己。「醜女,妳還是跟雛田同組吧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你不想跟我在一起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不是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那就好了。可以出發了沒?」她笑了笑,順手將粉色的秀髮撩到耳後,那嬌俏又柔美的表情,教我捨不得移開視線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她之所以無所不用其極地靠近我,說穿了不過是對我心存愧疚。先是利用我忘掉佐助,明明在一起我卻見不得光,末了還要我為她解圍,她就像欠下了一筆又一筆的債項,一天沒還清,一天不安心,無法不改變自己的心態迎合我。即使明知如此,只要能跟她在一起,其他的,我都可以不計較。

       

 

        明月當空,夜色深沉,小鎮的燈火稀稀落落,安靜得可以。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旅店,卻只剩下一間雙人房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送醜女到房間門口,微笑道﹕「早點休息。我在外面,有什麼事就叫我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就在我轉身的剎那,她出奇不意地握住我的手,碧眸是一片堅定之色,「沒關係的,我們一起住這房間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。」我皺了皺眉,想抽回手卻被她握得更緊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如果是佐井的話,怎樣都沒有關係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看她一臉倔強的神色,我知道要是不從了她的意思,她絕不會乖乖休息,只好隨她走進房間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沉默伴隨著空氣包圍著我們,她一臉不自在的坐在床上,碧眸泛著一抹不安之色。這些日子以來,她一直強迫自己接受我,我們之間的關係卻無寸進。她有點沮喪的想改變現狀,要是今夜發生點什麼,她就可以用既定的事實逃避對佐助的依戀,讓自己更靠向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想的卻是另一回事。她越是強逼自己,就代表她越是放不下佐助。我多久都可以等,她卻是那麼的急躁,不願意放過自己。到底要怎麼做,才能讓妳開懷呢?

 

        醜女見我堅持睡在沙發上,好像鬆了口氣。白天在外奔波了一整天,不久她便沉入夢鄉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醜女的睡相就跟她的人一樣不安靜,一會兒翻左,一會兒翻右,充滿活力。我坐在沙發上靜靜地凝視著她甜美的睡容,想像以後要是她成了我的妻,我就可以每夜擁她入眠,跟她一起迎接清晨的到來……假若我比宇智波佐助更早遇見她,假若她是我的,那有多好?

 

        這時她又翻了個身,就將被子給踢到了一旁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無奈地笑了笑,起身走到床前,拉起被子,將她的小手塞進被子裡。在銀白月光的映照下,粉色的秀髮隱隱浮動著一股柔和的光澤,我像是著了魔似的俯身,伸手輕撫那頭柔軟如絲綢般的長髮。

 

這時,她睜開迷濛的碧眸,唇角綻出一朵美麗的笑花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她拉下我的脖子,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下,我的心跳漏了一拍,冷不防她甜甜的呼吸吹拂在我耳邊,愉悅的聲線柔柔響起﹕「佐助君……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以為自己會抓狂,但顯然我缺少這種潛質。我吸了口氣,移動了下僵硬的身軀,緩緩拉開她纖細的臂膀,輕柔地將她放在床上,小心蓋好被子,一直緊抿的唇線習慣性地揚起。

 

        ——這鐵定是我笑得最難看的一次,唯一慶幸的是面前沒有鏡子。不然這痛要怎麼掩飾過去?

 

 

08

 

        感情上的不順遂並沒有影響到任務的進行,我和醜女很快便找到盜賊的據點,而鳴人和雛田亦已到小鎮跟我們會合,一切是如此的水到渠成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這裡是盜賊的根據地,按他們一天裡準備的食物量計算,人數大約在二百人左右,有標記的位置是他們的守備點。行動在凌晨十二時開始,我們分別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合圍,擊倒敵人後不要停留,要維持高速移動,以免被敵人包圍。在一些可能的逃走路線上,我和醜女已埋下了陷阱……以上是任務的內容,大家明白了嗎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醜女和雛田了然地點頭,我看著一臉無趣的鳴人道﹕「鳴人,明白了嗎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鳴人打了個呵欠,擺了擺手道﹕「我只要從這個方向衝過去,把敵人都解決掉就行了吧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驀地沉默下來的氣氛讓鳴人尷尬不已,他一臉不好意思地問﹕「我說得不對麼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咳……你這樣理解也沒錯。」我微微一笑,道﹕「雖然這是B級任務,但對方人數眾多,不排除有善於纏鬥的敵人,如果大家被包圍住,千萬別逞強,發出消息讓同伴支援就好。我們的目標是在不受傷的情況下結束這個任務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們在森林裡等待十二時的到來,由於是B級任務的關係,大家的心情都很輕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真令人懷念啊﹗櫻醬,妳還記得嗎?很久以前我們也出過類似的任務,那次妳差點受傷,還是佐……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這麼久以前的事,我不記得了。」醜女偷偷地瞄了我一眼,淡淡地截斷鳴人,重重敲了他的腦袋一記,笑罵道﹕「任務快開始了,給我集中精神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她怎麼可能會不記得?

 

        只是礙於我在場,她才不得不這麼說。她獨有的體貼總是讓我苦笑,我待在她身邊,不是要她委屈自己遷就我,我只是想要她對我卸下心防而已。

 

我閉了閉眸,前天夜裡她摟住我,叫我「佐助君」的情景瞬間在腦海浮現,原來醜女也有笑得如此明媚的時候,我卻從未見過……

 

「時間到了。」

 

雛田溫和的嗓音在靜夜裡響起,鳴人和雛田隨即往約定的路線奔去,我正要邁步時,醜女似是察覺到我的遲疑,頓住腳步轉身問﹕「佐井,你怎麼了?」

 

我深深看了她一眼,微笑著說了句沒事,便發足往前奔去。

 

這時候大部份敵人都已睡著,尚保持清醒的只有少數守衛,我揮動著苦無,瞬間便將守衛擊昏,雖然過程有點過於順利,我也沒有停下腳步,直衝進敵陣之中。

 

腳下突然一沉,我還沒來得及抽出被綁緊的腿,敵人已將我團團包圍住。不過是兩秒的遲緩,各種兵刃如電閃般刺來,我用盡全力轟往泥土,一時間塵土飛揚,遮住了敵人的視線。

 

我從陷阱中脫困而出,眼見受傷已是在所難免,別無選擇之下,我潛意識衝往較少敵人的方向,卻恰好迎向一把利刃。

 

利刃在我的臉頰上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,冷銳的刃尖突破了皮膚,直刺進肉裡,剎那間我整個人的靈魂彷彿被抽離了似的,完全忘了退避,甚至覺得利刃刺進皮肉裡的鈍響悅耳無比——

 

「佐井﹗」

 

迷濛中我只感到一團柔軟的東西撞向我,視線被一團毛茸茸的粉色遮擋住,我瞬間清醒過來,抱住懷中嬌軀,手中飛射出無數枚苦無,在落地的剎那以身體覆蓋住醜女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出乎意料之外,一陣慘叫聲倒地聲接連響起,敵人已全部倒下,鳴人憂急的嗓音響起﹕「櫻醬,佐井,你們還好吧?」

 

我只覺一股氣血往腦門上衝,用力抓住醜女雙肩,怒道﹕「妳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?」

 

虧她還是個忍者,剛剛那麼危險,她卻沒有考慮自己的退路,想也不想就衝出來把我撞開,將自己暴露在敵人的攻擊之下,要是我反應慢了半拍,她輕則受傷,重則……

 

也許是從未見過我發怒,她明顯地一怔,碧色的眸子燃起怒焰,高聲道﹕「你也知道危險啊?剛剛只要再刺深一點,我就只能替你收屍﹗你算是什麼指揮,竟然在出任務的時候發呆?」

 

我和醜女互不相讓地對視著,鳴人和雛田見狀互望了一眼,前者搔了搔頭道﹕「既然大家都沒受傷,就別再吵了﹗」

 

「佐井你還好嗎?竟然踏進那麼明顯的陷阱裡,這麼不冷靜,一點都不像你了。」雛田擔憂地道。

 

我在心中苦笑,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,叫我怎麼回答這問題?

 

 

09

 

        除卻初次見面因說了宇智波佐助壞話而捱揍,還有那些笑鬧式的鬥嘴以外,我和醜女從沒爭執過,像那種高聲對罵更是破題兒第一遭。

 

        ……等下要跟她解釋自己因何失常,最少也要叫她不用擔心,理智告訴我該怎麼做,但一股疲憊感深深地攫住了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跟她解釋真的能讓她好過點?或者她會沒那麼生氣?她的心不在這裡,我做與不做,說與不說都無關重要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已厭倦於討她歡心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一陣敲門聲傳來,我回過神來,窗外已是一片魚肚白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動了動僵硬的身子,起身打開門,門外站著的是醜女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她的眼睛下面有兩圈沉沉的陰影,似是沒有睡好。她的視線對上我,隨即不自在的移開,顯是想起了昨夜的事,不知該說什麼才好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終究是捨不得讓她尷尬難堪,我淡淡一笑,道﹕「早上好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呃……早上好,我可以進來嗎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微側身讓醜女進來,她似乎鬆了口氣,笑了笑道﹕「佐井,你坐下,我幫你治療臉上的傷口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沒必要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冷沉的嗓音嚇了她一跳,也驚到了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迎向她驚訝的視線,嘴角勾起一抹笑,道﹕「這樣也不錯,不是嗎?」這不是挺好嗎?喜歡的,討厭的,哭的,笑的,她最真實的情緒反應都衝著這張臉而來,面對著這張有瑕疵的臉,她再也不會像昨夜那樣,把我錯認成別人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乾脆毀掉算了,這張臉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她退了一步,嗓音帶著些微顫抖﹕「你在胡說什麼?這傷口很深,要是不好好治理,你會破相的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要是我直說恨透了這張臉,想把這張臉毀掉,鐵定會嚇壞她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看著她發白的臉,我心裡生出一絲扭曲的快感,這一刻那雙清澄碧眸裡的擔憂絕對是為了我,只為了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她皺了皺秀眉,朝我伸出手,卻被我一把抓住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她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前傾,幾乎貼在我身上,在這不足一指的距離裡,我清楚地嗅到她的氣息,也看到她臉上那兩抹漸起的紅雲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你……還在生氣?」她輕嘆口氣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早就不氣了。」我淡淡一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那……為什麼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沒有為什麼,只是不喜歡這張臉而已。」我又是一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從前她只看見溫柔包容的,那個不會對她說不的我。我從沒將這一面展現在她面前,她大概是太驚訝,一時做聲不得,只是怔怔地盯著我瞧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半晌,她咬著唇懊惱地道﹕「可是……這樣我會擔心的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她在擔心什麼?沒辦法再透過這張臉想著別人?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我們就這樣算了,好不好?」心臟傳來一陣收縮,我的語氣卻輕淡的彷彿在談論今天的天氣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她重重地一顫,一臉錯愕地問﹕「為什麼?是不是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妳沒有錯,不好的是我。我不該自以為是,以為待在妳身邊,就能讓妳快樂。如果……妳不是打從心底覺得幸福的話,這一切根本毫無意義。」我心中苦笑,沒有姓名沒有感情,沒有過去沒有未來的人,果然無法給她幸福呢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不是這樣的﹗」她一臉激動地道﹕「我很高興有佐井陪在我身邊,如果沒有佐井的話,我早就支持不下去了﹗你要我怎麼做,才肯原諒我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要妳愛我,妳能嗎?

 

        我的嘴唇微微一動,旋又彎成一個淡淡的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她沒意識到自己在我面前總是那樣的卑微,那樣的歉疚,我不想再看到她勉強自己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那樣假笑著的人,有我一個就夠了。醜女還是適合那種溫暖的,發自真心的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別這樣想。我不想妳再為了證明我有多重要而冒險犯難。別因為我喜歡妳,妳就不要命的擋在我面前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她見我態度如此堅決,顯是沒有轉圜餘地。她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放在桌上,走到門前,輕輕握住門把,回頭看著我,一臉平靜地道﹕「昨夜……我只是不想讓你受傷,並沒想過你說的那些有的沒有……那瓶藥,至少也擦一擦吧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門縫慢慢合攏起來,我清楚地瞧見她眸裡閃爍的淚光,才不過一秒,那抹牽動著我所有情緒的纖細身影,緩緩的從我眼前,也從我的世界徹底消失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那一道光亮的狹縫,合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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