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不覺間,彎彎的月兒已悄悄爬上夜空,日間被無辜掩蓋的星子在漆黑中爭相閃爍,潔白的光芒柔柔地灑滿大地。

      花了大半天的時間,從木葉到音之國的路程只走了一半,這速度已足夠讓佐助來回兩遍了。他從未覺得這條路如此漫長,或許是心底隱約的不安,使他希望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音之國完成婚事,才能斷絕後顧之憂。

      身後的腳步聲輕細得幾不可聞,他禁不住回頭一望,有點擔心那抹纖弱的粉色身影會被晚風帶走。

      早上他到春野家接她離去,本以為要經過一番糾纏,她才會隨他離去,想不到她一聲不吭的就跟他走了。她沒有跟綱手、佐井、鳴人或木葉任何一人道別,連行李也少得可憐,就只有幾張照片,以及她一直抱在懷中的卷軸。

      她雙眼又紅又腫,臉色更是蒼白得驚人,似乎會在下一秒昏倒。佐助知道此刻無論說什麼都無法令她釋懷,索性不說話,走在前面為她移開擋路的樹枝,就怕神不守舍的她會被樹枝刮傷。

      細心體貼的舉動與作風冷硬的他沾不上邊,可是為她做來卻很自然,每當回眸看見她低垂的臉,想到她即將成為自己的新娘,他感到心底某處變得軟軟的、暖暖的。

      佐助不想讓小櫻太勞累,夜幕低垂的時候,他帶小櫻到途經的旅店休息。

      看著如木偶般坐在椅子上,視線無意識投向窗外的小櫻,佐助暗嘆口氣,淡淡說了句「晚安」,便離開了小櫻的房間。

      到了半夜,一直閉眸躺在床上的小櫻倏地睜開眼睛,如貓咪般輕巧地跳下床,美眸波光流轉,與白天心神恍惚的她完全判若兩人。

      她掏出懷中的卷軸,就著淡淡的月光打量上頭巧笑倩兮的少女,無意識地捏緊那張薄薄的紙,心中思潮起伏。

      早上在枕邊發現這卷軸,還有一張寫著「對不起」三字的紙條,那是佐井的字跡。為什麼要將這幅畫送給她?他不是說要將它送給妻子的嗎?既然他毫不留情地傷了她,為何又要說對不起?

      一天之內被兩個最信任的人背叛,自以為安全的世界原來如此不堪一擊,她的精神力差點支持不住。師傅姑且不說,佐井是她心中最堅實的支柱,單是想像他的愛是假的,她就顫慄不已。

      說她天真也好,死心眼也好,就算她和佐助接吻的事惹怒了佐井,她也不相信佐井會在一天之內變了個人。她要再見佐井一面,弄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

      她將卷軸珍而重之地收進衣內,從窗外一躍而下,全速往木葉的方向奔去。

跑了半小時左右,一夜沒睡加上精神上的打擊令她漸漸感到體力不支,她回頭望了一眼,側耳細聽下並無異象,判斷佐助沒有追上來才稍事休息。

夜空像是無邊無際的大海,安靜而神秘,滿天密密麻麻的星星像是要傾瀉而下,離她如此之近,彷彿隨手便能抓住一把閃爍的星子。

她一動不動地盯著廣袤無垠的夜空看,任由腦袋徹底放空,心中毫無預警地閃過一張黑髮黑瞳的冷峻臉龐,重重地震撼著她的心。

……她怎麼會想起他?

一聲低沉的輕笑在寂靜中響起,小櫻猛地一震,回頭一看,心中不禁一沉。

「憑這點小伎倆就想擺脫我,我該說妳太天真還是太有自信?」佐助從樹影間緩緩走出來,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
要不是他擔心她睡得不好,晚上有沒有蓋好被子,暗地走進她房間,也不會發現她是故意拖慢行程,而她的順從也是裝出來的。當發現她不見了,他的心罕有地微微一亂,隨即追往木葉的方向,還好她的腳力遠比不上他,不多久他就找到她了。

驚訝過後,小櫻隨即鎮靜下來,淡淡道﹕「我不過是睡不著出來走走,你有必要如此大驚小怪嗎?」

佐助不置可否,平靜地道﹕「原來妳散步跑這麼快,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妳在逃跑。」

淡漠的俊臉掛著一抹嘲諷的笑意,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,小櫻心中暗氣,道﹕「我睡不著,運動一下也不行嗎?」眼前的佐助跟五年前的寡言少年相比,嘴賤得令人想撕裂他的嘴巴。

黑眸中閃過一絲隱約的笑意,佐助淡淡地道﹕「玩夠了吧?該回去了。」

看著他高大的身形一步步逼近,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,明著動手的話,她不是他的對手,唯有……

小櫻不退反進,小跑步的走近佐助,衝他甜甜一笑,道﹕「佐助君,一起回去吧。」

佐助微微一怔,小櫻的笑容瞬間凝住,碧眸閃起銳利的光芒,抓住他難得鬆懈的一刻,一掌劈向他頸際——

勢如破竹的一掌劃破寂靜的空氣,帶起一陣強風,眼看小櫻快要得手的時候,那雙彷彿與暗夜融為一體的黑眸倏地射出詭譎紅芒,小櫻的攻勢頓時凝在半空,用盡九牛二虎之力也無法傾前半分,接著渾身一軟,倒在佐助懷中。

癱軟的身軀被堅實的雙臂抱住,他身上傳來的氣息撩撥著她的心,雖是夜涼如水,她卻被他炙人的體溫煨出一身汗來,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口。

這突來的親蜜接觸比起偷跑失敗更令她慌亂,她想掙開他,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。

「散步散了這麼久,累壞了吧?」

本以為可以成功逃脫,卻被他輕鬆逮到,白忙一場還要被他惡意嘲諷,小櫻氣得差點吐血。同時心中暗憂,他已起了戒心,要再逃只怕難比登天了。

佐助低低一笑,將杏目圓睜,氣得說不出話來的小櫻輕鬆地打橫抱起,向旅店的方向掠去。

佐助表面游刃有餘,實則暗暗捏了把冷汗。她向他展現燦爛笑靨的剎那,他的心跳漏了一拍,視線完全無法自她臉上移開,要是換成同級的對手,一瞬間的心亂已足以令他萬劫不復。幸好他的反應比她快上不止一倍,才不致陰溝裡翻船。

自從偷看她對佐井展笑的那夜起,他就像中了蠱一樣,暗暗渴望有一天她也會對他綻笑,笑容燦爛一如漫天閃爍的星星,清澄的碧眸裡只倒映著他的身影。

還好她不知道自己對他的強大影響力,要是她曉得他對她的親近毫無抵抗力可言,勝算肯定會大增。

這丫頭詭計多端,在婚禮舉行之前要將她看得緊緊的,不能掉以輕心。好不容易讓她來到他身邊,他不允許任何意外發生。

想到這裡,他恨不得下一秒就跟她完婚,免除所有後顧之憂。這少有的焦躁情緒令他暗暗苦笑,他好像不曾如患得患失過。

佐助將小櫻抱進自己的房間裡,將她塞進床裡面,自己躺在外面,小櫻的臉色瞬間刷白,什麼亂七八糟的聯想都搶著擠進腦袋裡。「你、你……要做什麼?」

「睡覺。」佐助從容地回了兩個單音節,拉起被子蓋住不住顫抖的纖細嬌軀,撐起身子瞅住那張不安的小臉,差點失笑出聲。「讓妳回房睡覺的話,連妳去『散步』我也不知道,還是跟妳一起睡,就近監視比較安心。」

「解開我身上的定身術,讓我回自己的房間,我保證不會再逃跑。」她恨得暗暗磨牙,可是形勢不如人,只好提出交換條件。

「從妳答應任我處置,又暗地逃跑那刻起,妳的信用已一文不值。」佐助見那雙碧眸閃過慌亂,卻又故作鎮定的樣子,心中一陣好笑。「女人的保證果真不可信。」

她中了他的激將法,嚷嚷道﹕「誰說的?女人的信用不會比男人差,我不會毀諾的。」事實上她也沒想過要違背承諾,只是想再見佐井一面而已。

佐助淡淡一笑,道﹕「記住妳說過的話,現在給我睡覺去。」

感覺他溫熱的吐息落在頰邊,她敏感地一顫,叫道﹕「宇智波佐助,你敢……對我無禮的話,我絕不會放過你。」想當然耳,一個不能動彈的人所撂下的狠話,連虛張聲勢的餘地也沒有。

「妳要是乖乖聽話,我保證在婚禮之前都不會怎樣,要是妳睡不著又去『散步』的話,我可不敢保證了。」

小櫻吞了口口水,乖順地點了點頭。

看到她委屈又無辜的表情,佐助不禁有種想發笑的衝動。他今晚笑的次數比過往一年加起來還要多,好像只要有她在身邊,他的心情就會出奇地好。

「那就睡吧。」

她順從地閉上眼,渾身僵硬地躺著,本以為會緊張得無法入睡,但今晚的驚嚇已令她疲憊萬分,不久睡神便來造訪,將她帶入深沉的夢鄉。

他緩緩揚起薄唇,見她在睡夢中仍緊皺著雙眉,眼神不自覺地放柔,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。她像是感覺到他的撫慰,甜甜一笑,臉上的表情放鬆下來,再也沒有露出皺眉不安的表情。

「晚安。」他無聲地輕笑,出神地盯著她的睡臉看,似是一輩子也不會厭倦。

就算一切超出他的算計,綱手和佐井最後都選擇不捨棄小櫻,他也不會真的打擊木葉,殺掉佐井的兄長。可是世事無絕對,沒有人願意賭那個萬一,再加上他抓住的是兩人的軟肋,不怕他們不答應。

他這樣做不單是為了逼婚,還要將她身邊的兩根支柱徹底摧毀,讓她今後只能仰仗他、依賴他,眼中只有他一人。

愛情之於他太過新鮮,用最擅長的心計應對成了他的本能。遠在天邊心有所屬的,那就使手段讓她來自己身邊,近在咫尺也得不到的,也就再使手段好了,不管如何,他也要她愛他。

 

 

純潔無瑕的白無垢鋪了一地,被窗外的夜風一觸,一波又一波的舞了起來,彷彿浮雲暗動,又宛若淨蓮徐徐綻放,在紛飛的飄雪中輕輕顫動。

當小櫻的視線觸及一片白,碧眸冷不防的一陣刺痛。願意也好,不願意也罷,她和佐助的婚禮終究也完成了。幾乎是甫走進音之國的那刻,她就被強拉進城裡,然後就是一堆侍女為她梳頭著裝,她連回過神來的機會也沒有,婚禮就在閃電間完成了。

婚禮、賓客、白無垢……一連串不可能在一天內完成的準備,竟在眼前成真,看來早在佐助到木葉以前已打點好一切,就等她乖乖披上嫁衣而已。他強悍的作風和可怖的高效率著實霸氣得教人心驚。

她盯著陌生房間裡喜氣的裝飾,依然一點真實感都沒有,好像她只是一個藏身於芸芸賓客之中,來喝口喜酒道聲恭喜的旁觀者。她的姓氏,還是被井野取笑有點土氣,跟粉色櫻花最配的春野……

咔嚓一聲輕響,門被打開了,小櫻微微一顫,沒有回頭。她知道進來的除了她的新婚丈夫外,不會是別人。

佐助緩緩走近跪在地上,一身雪白衣裙委地的小櫻。

粉色的秀髮半遮俏臉,天鵝般優美的粉頸微垂,她的臉在朦朧的燈光下散發出炫目的光彩。想到她終於完完全全屬於他,他冰冷的胸口被某些暖暖的、溫溫的東西填滿,又有某種東西,正一點一滴的在成形,觸動著他心底深處最柔軟的一角。

他下意識屏住呼吸,一動不動地站在她背後,貪婪地凝視著她,那觸手可及的距離彷彿便是整個世界。

他對所做的那些違背自己內心的事即使曾有過片刻的猶豫,在她靜靜地待在他面前的這一刻,變得再也不重要。他不後悔,別說是不擇手段,就算是傾盡所有,他都要換回她。

面前高大的黑影帶給小櫻一股無形的壓迫感,她閉了閉眸,重重地一嘆,幽幽道﹕「為什麼?」

小櫻問得沒頭沒腦,佐助卻懂她的意思,平靜答道﹕「我以為妳師傅說得夠清楚了。音之國與火之國如今是同盟關係,聯姻是鞏固兩國關係的最佳手段。再加上要復興宇智波一族,我需要一個妻子。」

她睜開眼,碧眸裡溢滿濃濃的失落,這情緒來得莫名其妙,就如他所說師傅已點明這是政治婚姻,她還在期待什麼?

佐助要的只是個政治聯姻的對象,為他繁衍後代的女人,是誰也沒所謂,並非非她春野櫻不可……

「為什麼是我?」她受困於言諾,除了當他的妻子外,再無退路。儘管如此,她還是無法原諒他和師傅為了兩國之間的利益,硬是打亂她的人生,明知她不願意,還是將她當神豬般抬到他面前來。

苦澀的味道在空氣中散開,他的心一緊,不自覺地放柔嗓音﹕「妳是最合適的人選。」

小櫻聽得一陣感觸,佐助一向不擅與女性相處,而她是他自小就認識,說得上是他最熟悉的女性,這也是他為何會挑中她,她又會這麼倒霉的原因。

記得母親曾說過,真誠地許下的願望一定會成真。自從喜歡上佐助的那一年起,她最期待的便是每年的生日。面對蛋糕上閃閃發亮的燭火,她合十著小手,輕輕閉上眼,讓希望火光的殘影在黑暗中晃動,無比虔誠地許下願望——我要當佐助君的新娘。

要是十二歲那年的她曉得六年後會夢想成真,只怕會高興得昏死過去。她曾經用無數的喜歡,只為拼湊出他一個淺笑。她一輩子最純粹的感情全給了眼前這個男人。到了今天,她也無法放下他。如今可以如願嫁給他,為何十八歲的她除了迷茫和不安之外,便再也感覺不到其他?

兩人為了共渡一生許下鄭重的承諾,婚姻在她心中是美好的存在。到了十八歲的今天,十二歲時的少女綺想早已煙消雲散。她希望結婚對象喜歡她,至少不是為了利益而娶她。她從沒想過有天會為了國家利益,復興一族等理由嫁人。要是佐助說娶她是因為喜歡她……她會好過點嗎?

佐助將碧眸中的無奈和不甘願盡收眼底,俊臉浮起深思的表情。要她再次愛上他,並不是一件易事。要是被她知道他為了得到她,不擇手段要脅綱手和佐井,她一定會回到佐井身邊。不得已他只好抬出政治聯姻那一套,不這樣說,她一定會起疑的。

   這次換他用真情打動她,讓她重新愛上他,不後悔成為他的妻。

   他彎腰抱起她,將她放在床上。

   她絕望地閉上眼,放空思緒,當他溫熱的手觸碰到她冰涼肌膚的剎那,她的心幾乎蹦出了胸口。

   感受到掌中冰涼的觸感,他皺了下眉,一下子要她由和暖的木葉來到寒冷的音之國,那強大的溫差即使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忍者也承受不了。他竟然沒有為她做好保暖措施,委實太粗心了。

   冰涼的掌心被他握住,輕輕地搓揉著。慢慢的,她的身體暖和起來。她不曉得他下一步會做什麼,心驚地不敢睜眼。

   忽然,一陣輕微的摩擦聲響起,她感到他在她身旁躺下,翻身背對她,不久均勻的呼吸聲響起,她暗暗吁了口氣,今晚總算過去了。

   她睜眼盯著他的背,白衣上醒目的團扇標記有點刺眼,她眸中一片茫然,無法想像明天、後天、大後天要怎麼過,她忽然好想念木葉的一切,好想回木葉去。

   緊繃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下來,不久累極的小櫻便沉沉入睡。

   佐助倏地睜開眼,黑眸透出暖意,輕輕為她除去身上的累贅,將單薄的纖軀摟入懷中,用自身的體溫去溫暖她。

   就著淡淡的月光,他瞥見她眼角那滴晶瑩的淚,黑眸微微一沉,伸手抹去那滴礙眼的淚,他收攏雙臂,將懷中人兒摟得更緊,一向淺眠的他似乎睡得安穩了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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