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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紅豆

 

        木葉,暗部。

「關於這個任務……咳,佐井大人……」暗部咳嗽一聲,試圖喚回年輕部長的注意力。

佐井回過神來,收回停駐在大門的視線,嘴角揚起淡淡的笑,歉然道﹕「抱歉,我走神了。」

井野和暗部對望一眼,眼中盡是掩不住的驚訝,這是第幾次了?向來沉著冷靜的暗部部長,竟然會頻頻走神﹗

「佐井,你要不要休息一下?」井野走到佐井身旁,向來剛強的語調蘊含著罕見的溫柔。

「我很好,謝謝關心。」黑眸淡淡地掃過那張擔憂的俏顏以及她手中精緻的餐盒,佐井微笑道﹕「井野,暗部內有不少機密文件,妳常在此走動,始終不合規矩。時間不早,妳該回醫院值班了。」轉頭向暗部吩咐道﹕「今天我放假,暗部的事情就拜託你處理了。」

暗部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,半晌方找回舌頭。「是的,佐井大人。」今天是什麼日子?從不休假,以任務為重的佐井大人竟然說他、要、放、假?

如薔薇般美麗的臉龐氣得陣紅陣白,井野拿著餐盒的指節微微泛白,只要再稍稍用力,餐盒就會難逃支離破碎的命運。

他總是以客氣又疏離的微笑,一再拒絕她的關懷和情意。

佐井骨子裡的冰冷無情恐怕跟佐助有得拚,差別只在於佐助的冷是形於外,他的冷則是埋藏在溫和的微笑面具下。

她山中井野何曾如此低聲下氣過?要是換了別人這樣對她,她早已將餐盒狠狠地甩過去﹗

她跟自己說過一百遍不要再自找罪受,可是一看見他,她的雙腿偏偏像生了根似的,走也走不開。

忽然,一名暗部快步走進來,附在佐井耳邊低聲說了句話,然後井野清楚地瞧見佐井那雙無波的黑眸爆起異樣的火花。

在井野和暗部的傻眼下,向來進退得宜、淡定自若的佐井像一陣風般似的奔了出去,抓也抓不住。

井野走出大門,看見陽光下那抹身披白袍的纖細身影,雖看不清臉目,可是那股純真自然的氣質,卻讓她莫名的感覺熟悉。

是她﹗

井野心頭一震,他們昨晚才離開音之國,她今天就在木葉現身,而且佐助沒有陪在她身邊,這是怎麼回事?

白玉似的纖手向後一揚,白袍的蓋頭落下,櫻色的長髮輕柔地散落肩後,露出一張清麗的容顏。

佐井笑了,不是那種疏離的虛假微笑,而是真真切切發自內心的笑容。

井野的心狠狠揪痛,她費盡心思,只是為了搏他一笑,卻總是徒勞無功,可是……小櫻什麼都沒做,就能得到他真心的笑。

眼前此刻,她更深刻地體認到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一個多餘的存在。

井野無力地一笑,悄無聲色地離去了。

小櫻抬頭看著清澄的藍天,淡甜的微風吹拂在臉上,暖暖的,心情前所未有的放鬆,被囚在牢籠中的陰鬱也被解放了。

這是故鄉的味道。

小櫻回佐井一笑,心中滿是感激。

全賴他的幫忙,她才能踏足木葉的土地。

昨夜她和佐井兩手差點相觸的時候,佐井將紙團兒塞進了她的手心。她乘佐助離開後打開紙團,發現那是由音之國通往邊境的地圖,旁邊還詳細列明離開音之國的方法。

她用變身術化身成香磷的樣子,光明正大地出城去,邊境那兒有佐井早就安排好的暗部待命。她在暗部的護送下,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木葉。

佐助要是發現她不見了,會是大怒還是鬆了口氣?

她幽幽一嘆。

想起佐助故意在人前跟她……她就禁不住心寒。她不是工具,不是展示品,也不是他喜歡時給抱,生氣時可以肆意傷害的娃娃。

她需要呼吸自由的空氣,待在他身邊,她根本無法思考。

佐助和佐井之間的對話也很耐人尋味,她隱隱感到令佐助執著的過往,與她失去的記憶有著莫大的關聯。

眼前的佐井就是最佳的線索,她要弄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,才能決定這段婚姻是該守還是該棄。

        佐井凝視著久違的美麗笑靨,表面上看似鎮靜如常,內心著實鬆了口氣。

        縱然盤算得再精密,更巧妙地利用了她渴望自由的心情,明知一切的一切會演變成他想要的結局,然而倩影未現之前,一顆心仍難免牽腸掛肚、患得患失,一旦碰上她,他慣有的冷靜理智完全派不上用場。

        她回來了。

        她現身的剎那,身周的萬物彷彿變了樣,花香格外沁人,一草一木顯得生趣盎然,淡暖的陽光照進他陰暗的心裡,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情緒。

一幕幕回憶在腦海浮現,唇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,他會讓一切都回到從前,這只是個開端而已。

千言萬語到嘴邊只化作一句——「醜女,歡迎回來。」

        瞧見黑眸深處漾起溫柔的波光,小櫻的心突地一跳,微微側頭迴避他灼熱的注視,微笑道﹕「你為什麼總叫我醜女?」明明是含有貶義的稱呼,聽他喚來卻有種教人眷戀的親切感。

        深深地凝視她絕美的側廓,敏銳的佐井自是看出小櫻的不自在,歛去眸中的異樣情緒,淡笑道﹕「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從前的我很笨拙,不懂得怎麼表達感情。書上說取綽號有助於增進感情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聽他娓娓道出那段自己已忘懷的過往,小櫻聽得入了神,原來她曾狠狠地揍過佐井一拳,原來她曾和七班的同伴經歷過許多風風雨雨。

        那麼多的曾經,她竟然都忘記了。

        暗嘆口氣,她何時才能想起從前的事?

        「佐井從前真的很笨拙嗎?完全看不出來呢﹗」佐井舉止體貼,言談給人一種清雅溫和的感覺,有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從容,她無法從他身上看出一絲笨拙的影子。

        佐井不答,嘴角揚起春風般和煦的笑,在心裡輕聲的說——

全賴有妳,我才能學會表達感情,學會真心地微笑。

「那後來呢?後來怎樣了?」小櫻興奮地追問,她想了解更多從前的自己。

佐井淡淡一笑,沒再說下去,溫和地道﹕「說了這麼久,妳肚子也該餓了。先帶妳吃點東西,再逛逛木葉如何?妳想到哪兒去?」

小櫻連忙說好,開始興沖沖地計劃她的木葉之旅。

黑眸掃過她洋溢著喜悅的小臉,佐井的眸光倏地一沉,走到暗部身旁,低聲說了幾句,便帶著小櫻離開暗部。

寬敞的街道上擠滿人群,陣陣歡笑聲和喧鬧聲為早晨的木葉添上一份篷勃的朝氣。

明明是失憶後首次踏足這片土地,小櫻置身其中,卻連丁點陌生的感覺都沒有,有如漂泊在外的浪子回到溫暖的家,拋卻了一切煩憂,就連那個冰山丈夫,回不回音之國等煩人的問題,統統被她拋諸腦後。

佐井帶著小櫻來到甜品店,老闆一看見小櫻,驚訝的表情慢慢轉為欣喜,趨前欲撲上去抱住小櫻,卻被佐井搶先一步攔住了。

「櫻丫頭,妳終於回來了﹗先來一碗紅豆湯吧﹗」老闆笑得合不攏嘴來,看了佐井一眼,道﹕「佐井,你的反應還是一樣敏捷。每次我要抱櫻丫頭,總是給你擋住。」

老闆的笑容就如木葉帶給小櫻的感覺,既溫暖又親切,她不禁漾起甜蜜的笑意。

「老闆,兩碗紅豆湯。」佐井微笑道。

「櫻丫頭,這小子真是體貼得沒話說﹗明明不愛甜食,每次來這兒都會陪妳吃上一碗。當初你們——」

接觸到佐井的眼神,老闆噤了聲,又跟小櫻寒喧了幾句,才不捨地回廚房煮紅豆湯去。

聽上去……她和佐井好像關係匪淺。

佐井沉靜的俊顏讀不出一絲情緒,小櫻有點在意老闆說的話,幾次張開嘴,終究還是問不出口。

她的心突突亂跳起來,他無微不至的體貼,以及每每看見他時心頭泛起的那種熟悉又迷亂的感覺,莫非……她和佐井從前是情侶?

        假若她和佐井從前是情侶,那佐助對佐井的強烈敵意,也就不難理解了。

     既是如此,她和佐井又怎會分開?她為何會嫁給佐助?佐助又何以如此敵視佐井?佐井的態度也很可疑,哪有人對分手的戀人這麼溫柔的?

原來舒適的座椅變得又冷又硬,猶如坐在針氈之上,教小櫻坐立不安。

她渾身不自在,恨不得地上有一個洞讓她鑽進去,再也不用面對佐井,以及腦中一個比一個可怖的猜測。

一股甜膩的香氣沁鼻而來,有如及時雨般為小櫻解窘,她趕緊抓起湯匙,將紅豆湯往嘴裡送——

她感到臂膀傳來一陣阻力,寬厚大掌輕而緩地按下她急欲進食的動作,佐井的語調溫柔似水﹕「小心別燙著了。」

小櫻僵在當場,不用照鏡子已知道自己滿臉通紅。

那是一種比害羞更深刻,她不懂得形容的感覺。她不討厭他的碰觸,甚至覺得他的體溫很暖和很親切。

她……失憶前對他又是何種感覺?

佐井抽回手,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微微一笑,優雅地舀起一匙紅豆湯,緩緩送進嘴中。

半晌小櫻勉強定下神來,嚐了一口紅豆湯,一股清甜的味道充斥著每個味蕾,猝不及防地流進心田,激起一圈圈漣漪——

無論是味道或是口感,都跟她在音之國嚐到的分毫不差。

他,到底費了多少心力,才能讓她在音之國也能品嚐到故鄉的味道?

        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滴悄然落下,掉進暖乎乎的紅豆湯中,與之緊緊相融,再也分不開來。

小櫻想起那張冷酷的俊臉,那雙深邃黑眸中種種難辨的情緒,一顆心像是被緊緊捏住一般,幾乎無法呼吸。

她好想好想見他。

思念灼痛了她的心,僅餘的理智卻告訴她,單單只有思念是不夠的,她對他不夠了解,對自己的過去也不了解。他過於強勢,而她永不會甘於當他掌中的娃娃,除非兩人中有一人願意作出妥協,不然見面只會造成再一次的傷害。

佐井似是看不到她的淚,靜靜地低頭吃著紅豆湯,半垂的黑眸掠過一抹精光。

佐井看著一臉愁苦的小櫻,微笑道﹕「小櫻,妳的臉色有點難看,不若先到我家休息一下好嗎?」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小櫻坐在沙發上,喝著佐井泡的熱茶,眼角餘光不經意瞥到掛在牆壁上的一個個畫框,整副心神都被吸引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 見到滿牆畫像的剎那,她的心湧起一股難言的熟悉感,不知怎的就是能斷言它們出自佐井手筆。

        畫中所繪的不是景物就是動物,看來極生動而充滿靈氣。

        其中一幅畫的是一頭鷹,那銳利狠鷙的眼神,振翅欲飛的姿態,看起來像是會隨時衝破畫框,一飛衝天似的。

小櫻讚嘆著佐井的巧手,一步步的循著牆上的畫框走,心裡禁不住好奇的想,不知他所繪的人像畫又是怎麼樣的?

        不知不覺步入房中,牆上的人像畫讓她徹底驚呆了。

        一幅又一幅的人像畫,所繪的對象都是同一人,開心的、頑皮的、傷心的、生氣的……什麼表情都有,每一筆每一畫都是如此活靈活現,每一道線條都是那麼深刻,將畫者對畫中人濃烈的感情表露無遺。

        小櫻看著畫中的自己,腦際一陣昏眩,身子軟軟的使不上力,猛然向後倒去。

        失去意識前,她感到自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抱住,感覺是如此熟悉。

        靈魂霎時飛越無數光年,回到那一剎——

        「別哭,我會陪在妳身邊,永遠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堅實的臂膀,珍視的眼神,她忘不了待在他懷中的感覺,是那樣的安全,那樣的溫暖。

        是他——

總是微笑著待在她身旁的他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佐井定定地坐在沙發上,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桌面,幽邃的眸子宛若一泓清洌無波的黑池。

        直到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,平靜的池面才泛起漸次的波瀾。

        那抹隱伏在黑暗中的身影,有種說不出的落寞,看得井野的心一痛。

「好了,進來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 佐井站起身,緩步走進房間,視線落在床上的櫻髮女子身上,黑瞳染上了柔和的光澤,淡然地問﹕「結果如何?」

        井野那雙澄澈的藍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佐井看,心中堆滿疑惑。她莫名其妙的被佐井找來,當看見被迷藥迷昏過去,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寬額頭,險些驚呼出聲。

        有一瞬間,她以為佐井將寬額頭迷昏,然後……

        這想法令她有點唾棄自己,她愛了這麼久的男人,怎會是這種人?何況佐井絕不會做任何傷害寬額頭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 「井野,怎麼了?」佐井看著井野,黑眸已恢復平常的淡然沉靜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你猜對了。寬額頭身上的確有中了幻術的跡象。」井野輕皺著秀眉,摸不透佐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。

        「這個術會對醜女的身體造成什麼影響嗎?」

        「不會。」井野搖了搖頭。

        佐井一雙黑眸精芒閃爍,嘴角勾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,淡淡道﹕「井野,這件事可以請妳替我保密嗎?」

        「保密?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我們現在不是該找綱手師傅或卡卡西老師解去寬額頭身上的幻術嗎?」他將小櫻迷昏,再讓她檢查小櫻的身體,什麼都不說明,只丟給她一句請她保密,未免太過份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沒必要。」佐井淡淡地問﹕「可以嗎?」

        井野看著那張平靜的俊臉,心裡柔柔酸酸的,無法狠下心拒絕他罕有的請求,輕嘆道﹕「好的,我保證不會將寬額頭的身體狀況說出去。」

        佐井點頭示謝,輕柔地扶起昏睡的小櫻,背起她便要離開房間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佐井,你要到哪兒去?」井野悚然一驚,心兒突突亂跳起來,每次看見佐井和小櫻在一起,她便會心中不安,深恐佐井從此以後都不會再回來。

        佐井停下腳步,頭也不回地道﹕「我送醜女回音之國去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什麼?你要送寬額頭回去?」井野神色一黯,嘆道﹕「那次佐助逼寬額頭喝茶,以你的頭腦,怎會不明白出言相助只會讓佐助更生氣?你故意為之,為的就是挑撥佐助和寬額頭之間的感情。這次寬額頭回到木葉,也是你佈的局對不對?」

        「沒錯。既然宇智波佐助無法給醜女幸福,為何我不能將她要回來?」

        昨夜他跟蹤小櫻到花園,裝作無心地提起木葉的事,勾起小櫻的思鄉之情,再找機會將紙團塞到她掌心。後來佐助出現,他故意惹怒佐助,讓佐助在失控下傷害小櫻。當小櫻對佐助感到失望,自然會按紙團所述的方法回到木葉。

        只要她回來,代表她對這段婚姻還有著猶豫,代表她和佐助之間的感情存在著縫隙,這局棋就能再下下去。

從前失去的,他一定會要回來。

     淡然的嗓音如刀鋒般在井野的心口劃破一道血痕,他果然還想著要寬額頭回來……他的心除了寬額頭外,就容不下別人了麼?

        「你如此大費周張,讓她回到木葉,為何又要將她送回去?你既然要她回到你身邊,為何不乾脆告訴她從前的事?」井野咬牙問道。

        「怎樣也好,醜女畢竟也是宇智波佐助的妻子。徹夜不歸,恐怕會對她的聲譽有損。」佐井轉身對上井野憂傷的藍眸,淡淡道﹕「我不單要她的人回來,還要她的心也回來。現在還不是時候,等時機成熟,我自然會將一切都告訴她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寬額頭明天才會醒來,你下藥的份量過重了。」井野幽幽地道。

        以他的個性,又怎會單純送小櫻回去就算了?他到音之國去,必然會為小櫻和佐助之間的感情帶來變數。

        寬額頭是她的好友,她該阻止他破壞她的婚姻,可是看到他堅定的背影,她卻深知自己攔不下他。

        「她的臉色不怎麼好,看上去像是沒睡好覺,我想讓她好好休息。」說完,佐井再次舉步。

        佐井對小櫻的體貼令井野的心更痛,她用力眨回淚水,哽咽地道﹕「佐井,請你一定要回來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妳何苦如此?我的心已不在自己身上。」佐井沒有停留,輕嘆道﹕「今晚的事謝謝妳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井野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黑夜之中,一步一步,離她越來越遠,含在眼角的淚終於無聲滑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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